二、爷爷家的故事。
爷爷姓张,据说祖辈是从山西过来的。具体时间有两个版本:第一个版本说是跟随左宗棠进疆的山西皮匠;第二个版本也说是皮匠,但不是跟左宗棠进的疆,而是在更早的时候,一个山西男人,领着媳妇,挑着担子,担子一头坐一个儿子进的疆(我父亲的版本,是一个皮匠领着个半大的侄儿)。由于年代久远,记忆模糊,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但是按时间推算,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应该正逢阿古柏之乱。家族记忆中也有关于那一段的记忆。据说老张家从爷爷的爷爷那一辈起,就是弟兄三个了,而最早来新疆的是父亲带着的兄弟两个。据奶奶说,爷爷的爷爷辈的兄弟三个,也赶上了阿古柏之乱,平定了以后,只有一个兄弟逃回来,继续在这里生活。老大不知所终,老三也向北边逃了,后来,有人在北边福海附近的一个蒙古族部落里看到了他,已经是个蒙古人了,娶了蒙古女人,穿着打扮和语言都是蒙古族的。
爷爷的父亲这一辈也是兄弟三人。由于家里劳力多,(那时只要有力气,可开垦的土地是很多的),粮食牲口就多,地种得好,人又公道,于是爷爷的父亲和大伯都被提拔成县里的农官。口传的故事只记忆传奇。时间飞快地跳到了1934年冬天,青海回回尕司令马仲英闹新疆的那一年,叛军攻打小小的县城,人们四散逃离。爷爷和奶奶却正在乡下的家里举行婚礼,新婚的喜馍直接包进包袱,成了逃难的干粮。十七岁的奶奶跟着陌生的婆家人进城躲难。男人们都出去守城,只留下女人孩子在家里老老实实呆着。一晚上的枪声后,终于守不住了。县长坐着篮子,用绳子从城墙上出去和叛军和谈。
和谈后,大冬天的,还有一些难民逃到了冰封雪冻的天山上的一处破庙,不知道已经和谈的消息,他们能在山上坚持多久呢?于是县长派我的祖爷爷带着几个人上山去把难民们领回来。可是,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爷爷是家里的老二,当时只有十八岁。几天后和兄弟去山里查探,进了山,眼前的场景令他们惊呆了。据爷爷说,当时心里还没有想什么,眼泪就已经哗哗地只管往外流了。上山接难民的祖爷爷他们和从山上接下来的难民,都被杀害了,衣服被扒光,精光人的就那样在山坡上散落着。祖爷爷是被大头棒打死的,头上有个碗大的洞。由于是冬天,从山上往下运送尸身不方便,爷爷他们临时地用石头安葬了大伙,做好标记,准备等着开春化了雪再来。可是等到开春,却被山洪冲得再也找不到了,于是家族墓地里,祖爷爷的坟里,只埋着生前穿过的衣冠。
这件事,据说是马仲英的一个小喽罗,姓叶的一个回回,挑拔山里的哈萨干的。他们杀了人,东西抢走,衣服剥走自己穿去了。
祖爷爷因公殉职,县长专门写了悼辞,至今存于县志。多年后,爸爸他们这一辈的弟兄们,一起给祖爷爷在家族墓地的衣冠冢旁,立了一块碑,以记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