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源美

鹰之歌

一

婺源在江西东部，再往东去，就是安徽黄山。历史上，婺源本是徽州六县之一，徽州故地，地肥水美，汽车在蜿蜒起伏的丘陵公路上奔驰，放眼窗外，但见无尽头的高坡低谷，层层梯田，委婉弯曲，绿茵茵绕山而砌，稻田之间夹着油菜地，金灿灿开着花，山风吹过，稻浪波动，菜花起舞，绿黄相间，一片片缤纷翻卷，美丽极了。

婺源多水，水是从远处的山里流出，到低处汇成河流。水不深也不大宽，绿莹莹的，有山石探出水底，零零落落，船在石间灵巧地穿梭，船也不大，站一个船夫，蹲两个幼童，船夫举着篙，轻盈盈撑几下，那船便飘飞一样到了对岸。

民居多在水边。房子是白色的，顶着黑瓦，高高低低，古香古色，彼此用巷道与台阶联系着，一群群静静地伫立。草地绿毯一样围绕着民居。因为植被丰厚，空中没有一点灰尘，视线可以放到很远，相隔上千米，仍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些身着红绿的女子，腰肢摇曳，在水边台阶上洗衣服。

远处是数不尽的青山。郁郁葱葱，蜿蜒起伏，一直铺向天边。

山青田绿，流水清澈，房屋雅致如仙居，太阳洒下来时，万草千花，构成万紫千红，一幅江南山水奇景异图展现。画由天赐，人在画中，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有福了。

二

早晨进入风景区。

曲曲绕绕的羊肠道，穿插在幽深的林间。左边是深林，右边是陡坡，坡下也是深林，阳光射不进来，只在高高的树梢外面，依稀有些金色的斑点。“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想古人也曾在这样幽静的林中，宽袍高帽，吟诗作赋，追古抚今；脚下的林中道，千百年来，不知走过多少文人墨客，商旅宦士，定有许多旅途艰辛，许多生存的无奈刻进这泥土里，也有许多幽情，集聚在这密密的空间，驱之不去，逶迤直到后世，令今天的我们到此，油然产生诗意。

鸟儿很多，在密集的树叶间潜伏，到处是婉转的啾鸣，有高声呼唤伴侣的，有低声安抚幼儿的，都很和谐，交织在一起，汇成悦耳的林间合唱。树木之间有不大的空间，鸟儿们早已习惯，一只只黑色的，银色的，黄色的鸟儿，就在那空间里巧妙的戏耍。或者蹦蹦跳跳，从一根枝跃到另一根枝，或者张开翅膀，从高处向下滑翔，大一些的，有时扇动着枝叶，扑腾腾一阵喧响，冲出林梢，去蓝天下寻找自由。无尽头的林荫道，绕过一坡又一坡，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隐隐传来轰鸣，导游告诉我们，将进入大峡谷了。

轰鸣声越来越大，像有千军万马在山谷里厮杀，又像是沉雷被积压在山谷中，因郁愤而咆哮。再近些，可以清晰地辨别出水声，转过一个山坳，豁然开朗，一条宽大的山间峡谷突现眼前。往上看去，在极远极高的未知处，巨大的水流哗啦啦奔涌而出，激烈地冲刷着岩壁，又跌落在山涧岩石上，摔得粉碎，腾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雾。雷一样的轰鸣，叫人听不见说话声。峡谷两边是壁陡的山岩，绝不可攀，只有一线小径，贴着岩壁逶迤而上。顺着小径上走，身边是飞瀑狂泻，有几个地方，仅容一人通过，还有地方必须手脚并用，走到一个稍微宽展的地方，全身已是汗淋淋。再往上看，峡谷窄了些，可以看到源头了。那里是山的巅峰，好几道亮晶晶的泉水，从不同方向一起奔向这峡谷里，汇成的水流才有那样巨大。再攀，不到源头之处，峡谷两边崖壁距离更近，一道飞梁搭在空中，连接着两边崖壁。我们走上去，扶着栏杆观赏。先看顶上，最远处几乎一线天，亮晶晶不断涌着泉水，再看来处，峡谷口外一片亮光，空中漂浮着无数朵白云，逶迤相跟，不慌不忙地飘向山外。阴天，看不见山外，据说要绝对的晴天，浮云散去，可以看见山外景物，田园屋舍都看得见，那自然又是一番境界。

高处的风和谷底是不同的。在谷底时，那风阴凉湿润，透入骨髓，叫人不胜。到高峰开朗处，风从天上下来，少有寒意，也不潮湿，多的是舒爽，不知不觉中吹干了汗，才知道我们整整翻了一座山！到了顶上，导游向另一个山头一指，说那里有瀑布可以观赏。此时都已疲惫，腿肚子转筋，但是既然来到此处，一不做，二不休，发一声喊，一起去那山头。

好瀑布！在山上像一条奔涌的大溪，流到到断崖处，骤然中断，分为几十股水流，亮闪闪直往下跌落。妙处在那堵石壁，几十米直上直下，就像人工做的一样，宽大，笔陡，稍远看去，水流就像挂在壁上一样，反射着天光，转换着不同的色调，叫人眼花缭乱。瀑布底部，石座经千万年冲刷，早已晶亮光洁，且形成一个天然石塘，水不停地从上面涌入，又不停地漫过石塘，流向下边。一些游客舍不得这天赐的净水，纷纷蹲在那里，或用泉水洗脸，或者干脆就掬一捧凉水喝。这饮料，肯定是世界上最为纯净的。

依依不舍下山，夕阳竟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从我们身后照下来，把路边的树林染上一层淡淡的嫣红，鸟儿晚归，各自趁着天光安顿家小，一时叽叽喳喳，喧嚷不止。

三

晚宿婺源城。

四十人，安排了三十几个，酒店就没有空床位了。我们几个有些无奈。接待的女服务员看着我们，多少有些歉疚，说了个“请等等！”进屋打电话。莫非她能找出空床位来？
一会服务员出来说，就在隔壁，有空床位，可以安排我们几个。有人问：“是不是正规旅店啊？”女服务员笑了：“那里不对外，但是条件比这里好！老板说了，价格和这里一样。”半信半疑，就跟着她走了。

一扇红色的大门，高高的白色风火墙，走进去，里面很大，庭院整整齐齐，种着花草，更有长长的走廊通往深处，栏杆是鲜红的，廊上有屋盖，瓦是绿色，廊墙有小窗，窗框古典，有廊柱，柱上有花纹。

这是一个典型的大户人家的私宅。静得很，除了我们，几乎没有一个人。真是世外桃源！

顺着走廊，服务员带着我们到一个地方，两层楼，下面一个四方四正的厅，厅四边都是红漆支柱，从一个楼梯上去，有几间屋子，服务员打开两扇门，里面有铺好的床，有桌椅，有卫生设施，很不错了。特别之处在于，这里的一切，都是木头做的。

夜里，几个伙伴在楼下厅里打牌，我一觉醒来，伙伴还没有回，不由到外面走廊窗子那里，去看外面。真静啊！万籁无声，只有夜风沙沙刷着下面的树叶。没有月亮，远近的山峰失去了白天的威武，只在天光的反衬下依稀有些模糊的影子。小城隐没在夜的神秘中，下面不远的街道上，街灯亮成一排，而更远的深处，则是一片黑暗。再远处，黑暗中偶尔钻出一盏灯来，孤独地眨着眼。灯的位置比这里高，又那么远，看上去就像天上钉着的星星。

脸畔感到凉气悠悠，一股格外新鲜的空气从窗子外面流进来，叫人头脑一阵轻松。这里的空气，含有清香，绝对没有污染，大口吸进，自己感到肺部舒服得很。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样的空气对于呼吸系统，就像美味佳肴对于舌尖，你可以品出甘美来。无限广阔的森林，蕴含着取之不尽、不含任何杂质的氧气，喂养着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的人们。真是人间仙境！

早上去一个村子参观民居。

和车上远望不同，现在的景物触手可及，更具立体感。街道是石头砌成，房子也是石头砌成，街中央一条两米宽的石砌水沟，淙淙的山溪水不停地流过，给居民带来取之不竭的生活用水。屋子都很旧，厚厚的石墙，粗大的树干制成的屋梁，十分结实。地上倒没有铺石头，都是黑黑的泥土，被踩得很结实，发着黑油油的光泽。新奇的是这里的民居，有的做成两层楼，这样的楼完全是木结构，楼上有走廊，走廊有木窗，雕着各种图案，一看至少百年以上历史。

有一个古祠堂，内部面积总有几百平米，迎面一个两米高的木头舞台，台下至少可以容纳百多人，特别的是，祠堂内部搭起了看楼，可以从木梯上去，上面是宽大的走廊，装着栏杆，搬一把椅子坐在看楼上，可以很方便地观看舞台上的演出。想当年，这里必定是地方豪绅、族长、长辈们看戏的专座。楼，是一种特权。

古老的舞台，现在还可以演出，我们去的时候，正在演地方戏“补锅。”内容大概是恋爱故事。演员极具乡土特色，穿着大红大绿，长袖高帽，唱着地方乡音，曲调很别致。

离开婺源的时候，感觉心中装着一片绿色，看着那漫山遍野的郁郁葱葱，一阵惆怅涌上心头，这样美妙的地方，什么时候还能再来呢？

骑鹤下扬州

美，原创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