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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5年托克维尔的著作《论美国的民主》上卷出版,在此书的结尾他写道:他们的起点不同,道路各异。然而其中的每一民族都好像收到天意的密令指派,终有一天要各主世界一半的命运。
1861年南北战争爆发,北方的统一战争受到欧洲列强尤其是英法的强力干涉,在危急时刻林肯想到了刚在克里米亚战争中失利的俄罗斯,于是向沙皇求助;1863年,俄国海军两支分舰队到达纽约和旧金山,受到北方和当地居民的狂热欢迎,并动摇了英法的干涉决心。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美国援助苏联工业化的史实,想必大家非常熟悉;后来尼克松在《真正的和平》中对此不过评论说贸易不能带来和平,但是我注了一笔:这是美国为欧洲培养了一位终结者。
二战爆发之前,美国大力援助德国重建;二战爆发之后,美国大力支援苏联反抗德国入侵,援助物质无数;战局初定之时,罗斯福拒绝了丘吉尔提出的从地中海登陆控制维也纳、从而最大限度防止俄罗斯进入东欧的战略,而是从法国开辟第二战线,并纵容苏联深入欧洲,美苏会师于柏林。
二战结束之后,美国发动非殖民化运动,大肆接收英法留下来的地盘,给了老欧洲最后一刀;尤其是第二次中东战争美苏联手将英法赶出苏伊士运河区,简直是完美组合;“共同敌人的消失,并不会增进两个盟友之间的友谊”;当美俄干掉了所有妨碍他们通往世界巅峰的敌人之后,唯一的诱惑就是独霸世界。
冷战阶段美国人的日子更加好过一些,但是这个战略的副作用越来越明显:养虎为患,苏联实在太强壮了……
苏联分裂的过程中,美国内部也有很多反对苏联分裂,并试图维持苏联;但是美国还是按耐不住,也给了苏联最后一刀,我感觉是美国人的短视;就像唐金之于泰森,泰森完蛋了,他有什么好?他只会后悔当年没把泰森控制得更加严密罢了,而不是让泰森失控,甚至进了监狱。
从历史来看,正是美国放任苏联深入欧洲,压缩英法等老牌帝国主义的空间,同时导演了战后的非殖民化运动,直接导致欧洲丧失全球地位,美苏取而代之;昔日苏联的全球扩张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美国的全球利益,但是如果俄罗斯过度衰弱,也会导致美国全球霸权的瓦解:东按不住中国,西压不服不断扩大的欧洲(那些地盘正是美国帮助他们从俄罗斯手里夺来的),欧亚大陆腹部的伊斯兰势力也蠢蠢欲动。
冷战结束之后,美国经历了唯一超级大国的短暂蜜月之后,已经感到不能继续削弱俄罗斯了;如果进一步削弱俄罗斯,自己的超级大国地位也快扛不住了。近几年能源价格的暴涨,个人认为美国一方面可以压制能源消费大国如中国、老欧洲等刺头,另一方面是给失血休克的小老弟俄罗斯强行输血。
现在有迹象表明,中东中亚的穆斯林国家已经在抱怨,美国正在协助俄罗斯增加边界安全,同时削弱这些穆斯林国家抵抗俄罗斯势力进入的努力。还有乌克兰加入北约和欧盟的问题,很大程度上可以看出美国对于俄罗斯未来的定位。老欧洲不敢要,美国人喊得最凶,但是到底怎么做,现在尚很难判断。
俄罗斯目前困难还是很多:首先,经济增长完全依靠飞涨的能源和资源价格,其工业结构和人才储备不能跟苏联时期相比,甚至苏联时期其工业产品也是毫无竞争实力的(除了军工产品,但是如果不考虑到意识形态和购买资格,大多数人还是喜欢西方武器),没有大量的投资是无法解决的;其次,俄罗斯族人口急剧减少,而南部的穆斯林人口却在飙升;苏联分裂之后,俄罗斯族人口在俄罗斯人口中浓缩为81%,但是短短十几年下来,又掉了好几个点,同时成为欧洲人口数量下降第二快的国家,第一是乌克兰;再次,内部经济发展的极不平衡,西强东弱;最后,普京虽然给俄罗斯打了一针强心剂,但是效果如何,还待观察。
美国最大的战略就是制造欧亚大陆的均势,然后成为地位卓然的政治独裁者,统治世界;俄罗斯是欧亚大陆最大的均势组成部分,自然是美国最为重视的国家;而且不论是美国的发家史,二战史,还是冷战史,俄罗斯都是美国称霸世界过程中的最大武器(或者称之为拍档也未为不可,不过有些高估俄罗斯);美国的战略特征是什么?就是我不但可以打败你,而且我还可以扶持你重新站起来。二战之后,美国施加于德国和日本的战略,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俄罗斯所有这些弊端,没有美国的扶持,单靠俄罗斯自身是无法解决的。为防止某些欧亚大陆的大国崛起,美国重新武装俄罗斯、重返远东的可能性极大。
什么样子的俄罗斯对美国最为有利?那就是一个畸形的有危机感的扩张型的俄罗斯。畸形的俄罗斯意味着丧失了苏联的地盘,没有位置优越的不冻港,无法伸张海权,不可能强壮到可以跟美国重演争霸格局;危机感使得俄罗斯在保持领土完整方面有求于美国,不得不配合美国的全球战略;扩张型的俄罗斯使得美国可以借助俄罗斯向整个欧亚大陆施加压力,从而保持战略均势,实现自己的全球利益。
什么样子的俄罗斯对中国有利?那就是俄罗斯成为一个依然保持大部分领土完整但丧失东正教地盘,幅员辽阔、人口稀少、资源丰富、但极少侵略性的加拿大类型的民主国家。个人期待的俄罗斯帝国最后的结局,如同历史上很多帝国如波斯帝国,奥斯曼帝国一样,消逝在历史长河中。
冷战期间,苏联给了中国最大的压迫:北方的驻扎在蒙古的重兵集团,西北是一水儿的苏联加盟国,西南是苏联支持的印度,南部是苏联支持的越南;逼得中国1979年出手敲打越南,同时全面倒向美国赢得了冷战胜利,局面才大为好转。
所以冷战结束中国是切切实实得了冷战结束的好处,国家安全得到保证和大量资源被集中于经济建设,也是中国经济得到迅速发展的重要原因之一。同时随着俄罗斯的离去,东亚冷战期间形成的均势已经打破,美国只好亲自参与到这个均势当中,构筑中美日的三角架构;中日一旦出现互动格局,此均势岌岌可危,必将使得中国得以有资格问东亚鼎之轻重。
但是有喜就有忧;随着冷战的结束,美俄之间的冲突势必减缓,最大的海权国家和最大的陆权国家联手扼杀任何欧亚大陆的崛起中大国的这个共同利益再次出现,美俄携手的可能性大增;这种场面历史上泛滥,将来可能会再现。说得通俗一些,现在中国这个拳手好不容易趁泰森进监狱风光了几个回合,但是肉还没长结实,重拳也不够威猛,如果那个把泰森弄进去的人要把泰森放出来,岂不是倒吸一口寒气?
苏联解体在远东的影响就如同俄罗斯二十世纪初日俄战争的失败,俄罗斯的“双头鹰”格局伤筋动骨,利益重心重新回到了欧洲;那次俄罗斯花费了四十年才重返远东参与竞争;俄罗斯目前最关键的利益是保住欧洲东正教的地盘尤其是乌克兰;其次是遏制南部穆斯林地区的人口扩张,控制尽可能大比例的里海地区的中亚国家的能源输出;再次才是远东地区,目前在东亚完全是处于守势,可以说是闭关自守,也可以说是蓄势待发,但是总体来说俄罗斯已经暂时退出了东亚的竞争。
不过苏联分裂之后,俄罗斯在东欧和中亚的版图四分五裂,但是在远东却依然保持完整(1992年俄罗斯的远东共和国也提出过独立要求,并长期与莫斯科对立),日俄之间的北方四岛问题也没有得到解决,充分证明了美国对于俄罗斯远东地位的重视,并在很大程度上保有了俄罗斯重返远东的地缘政治基础。
昔日英帝国通过维持欧洲大陆的均势,间接实现世界霸权;后来美国将规格放大,通过维持欧亚大陆的均势获取世界霸权;当英帝国丧失维持欧洲均势的能力的时候(当时欧洲即世界),全球地位随之而去;同样,对于美国来说只有维持一个符合美国利益的俄罗斯,整个欧亚大陆东西两端的战略均势才能得到有力维系,美国的超级大国的地位才能得到保证。而一旦俄罗斯彻底沦丧,欧亚大陆的均势必然不能得到有效地维持,美国的全球地位也将随之丧失,降格为一个地区性霸权国家,或者是未来多级世界中的一级。
过去的拿破仑法国、德国第二帝国第三帝国、甚至苏联的失败(中国在一定程度上担当了昔日俄罗斯的角色),都是失利于海权国家和陆权大国的双重夹击。所以我认为,中国在崛起的过程中,关键要破解美国的大国制衡伎俩:
首先,我们要明确战略方向,要争取日本和东南亚国家,这点非常明显;
其次,中国不能去冲击俄罗斯的利益;我们要分清我们的敌人是谁?我们的利益在哪里?
目前中俄之间已经解决了领土纠纷,这是上一代中俄领导人的大智慧;中国已经保有了大国版图,多多并不益善;周边的原苏联的势力范围成为缓冲国的价值,远远比纳入版图的价值更大;否则,在不远的将来,实力对比和人口数量的悬殊差别可能导致俄罗斯丧失信心,从而希望引入美国势力。冷战时期美国可以协助中国抵抗苏联,到时候美国也可以协助俄罗斯制衡中国。到时候,不但是来自远东的挑战,中亚问题也会被端上台面,昔日对付苏联的那套也会重新祭出,穆斯林重新成为工具。这是对中国来说极为不利的局面。所以中国和俄罗斯之间必须保持持久和平,同时要努力加重俄罗斯的欧洲色彩,否则俄罗斯可能充当美国的过河卒子,祸水东移。一句话,中国不需要任何符合他国利益的均势安排,如果有人刻意为之,我们的任务就是打破它。
中国在崛起的过程中,我们可以不奢求俄罗斯的支持,但是必须给俄罗斯安全感;中国不能在同一历史阶段得罪两个大国。这是历史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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