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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家分享一本书-----巴黎飞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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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14 10: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编辑推荐
《巴黎飞鱼》取材于欧美顶级商学院生活,大量对商学院学习生活和课程案例的描写使读者可以对顶级商学院的MBA项目有直观了解。作者透过商学院的金色表象,揭示了商界精英们不甘平庸、却又无可奈何地受制于现实的窘况。
小说描绘了几个在欧洲一流商学院学习的中国MBA学生试图挑战自身局限性的努力与挣扎。陈香墨,中国式的个人观点和欧美思想方式产生了多重冲突;徐斌,一个多才多金的特殊学生,却深陷于对亚洲男性魅力在西方文化背景中弱化乃至缺失的焦虑;王林,一个中国新经济秩序下的金钱动物,快速致富是他对个人生存意义的理解。

作者简介


禹风,生于上海。毕业于上海市西中学和复旦大学。在上海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工作过11年,从中认识社会并逐步发现自己人生的真相。自1996年起,屡屡逗留巴黎,在巴黎索邦大学攻读法语。2003年,被法国最好的商学院录取为工商管理硕士生。商学院毕业后来到有着天安门和长城的伟大城市,担任某跨国公司中国区企业发展经理一职至今。对于小说,同时对于如何尊重读者从而尊重自己,禹风记住了当代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 马尔克斯在回顾他三十年小说创作时所说的一句话:“真实永远是文学的最佳模式。”

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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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4 10:41 | 显示全部楼层
1.来自75个国家的MBA学员将在舞会上大会师

    2003年1月,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巴黎西南郊小山上的巴黎元一商学院似乎在雪褥下沉睡。这沉睡即将被打破。一个洋溢香槟酒香的“邂逅之夜”舞会要在今晚举行,200多名来自75个国家的2003级MBA学员将在舞会上首次大会师。

    茜茜莉娅是个典型的巴黎女郎,紧身茄克,一袭黑裙,右手夹着一支烟。

    今夜,她不太快活。

    下午,她告诉公司法国中部区总经理,她被巴黎元一商学院MBA项目录取了。她想知道,公司愿不愿意同有些公司一样,赞助她的学费。

    “祝贺你,这所著名学府将带给你远大前程。”总经理葛胡帕先生大惊小怪地行吻面礼向她道喜。“至于学费是否由公司来投资,这需要由里昂总部的人事部来决定,我会打报告说明。”葛胡帕摸摸才三十七八岁就谢了一大半的顶,“今晚让我请你吃晚饭,为你庆祝一下。”

    饭后,葛胡帕坚持送她到学校。

    夜幕使白色大地显得雾蒙蒙的,开慢车的葛胡帕说:“不工作还要付学费,加上生活费,不是笔小数目。”见茜茜莉娅光抽烟不说话,他又说:“听说MBA毕业,工作并不好找。由公司赞助,毕业继续为公司工作,这是个聪明的主意。”

    茜茜莉娅按灭了烟尾,突然感到一只手在她膝盖上碰了一下,慢慢爬上了她的大腿。

    她感到巨大的失望,这失望使她发不出声来。

    茜茜莉娅一进学院大门,徐斌就看见了她。

    徐斌长得孔武有力,是土生土长的北京爷们。他从小功课优异,学什么会什么。高考轻轻松松就进了清华,毕业当上了A股的操盘手。发得容易,却倒了胃口。三年后,徐揣着一皮夹银行和俱乐部金卡,进了家法国银行当客户经理。客户总监是个里昂人,头秃得都没毛了,还整天色迷迷带着各种口味的中国女人进进出出。徐用两年考取了巴黎一商,不但把总监在里昂拿的学历比了下去,还暗暗存了个为国争光的念头:凭什么糟老头总监在北京当小蜜蜂,他徐老爷们不能到巴黎去当龙种?

    MBA大楼打亮了灯火,有人“嘭”地开了第一瓶香槟。响起一阵相互道贺的欢呼声。新生已到了100多位。围成十多个圆圈热烈交谈。

    上海学生陈香墨不知道该怎样加入陌生的同学们,他端着一杯红酒,讪讪地一个人站着。别以为他是个内向的人,事实上他过去是个大报纸的经贸记者,平时的工作就是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但关键是他不知道怎样主动去和人打交道!

    他是被自己的工作宠坏了,作为大报记者,几乎每天他都被一群“新闻掮客”或公关公司包围着。他们投其所好,使他处处被当成重要的媒体人物。日复一日,他免不了养成了清高自持的傲气。今夜,他习惯性地期盼别人会来照顾他,但这是做梦,这些全球选拔的工商管理硕士生们都是自视甚高的人。甚至没人朝孤独局促的陈香墨看上一眼。

    陈香墨好不容易发现若干亚洲面孔,有一位体健貌端的男生,戴眼镜,自己介绍叫王林,他和陈香墨握了握手。

    王林从农村考进上海读大学,毕业后,给一家法国除尘器械公司在上海当代表,公司并不大方,不但工资待遇不算高,还让他当光杆司令,手下只有一个秘书。可王林不计较,相反乐呵呵的。他悄悄以丈母娘的身份开了家经销公司,专门代理除尘设备。公司在中国的业务,能蒙的他就经自己公司的手过。他打工好像是在为自己打,全力以赴。

    王林拿到巴黎一商的录取通知书,立刻就给学校写了奖学金申请报告,说家在农村,父母务农,家境十分第三世界化。附有经过公证的二老的农村户口证明。

    学校奖学金评审委员会的教授们,一看到中国农村字样,眼前立刻浮现张艺谋导演的电影,于是破例不计王林的年龄超标,批准他享用每月1200欧元的埃菲尔铁塔奖学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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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4 10:41 | 显示全部楼层
2.一个加拿大籍的香港小姐,把整个小组搅拌得头下脚上
    MBA院的院长海阿勒夫人站上大厅当中的花坛,开始致词:
    “此时此刻,将永远留存在你们的记忆中。我,巴黎元一商学院MBA学院院长,荣幸地欢迎你们——国际商业领域的年轻精英!你们将在这所严厉的学校经受磨难。没有时间去游览巴黎,即便你们就在巴黎,没有时间品尝法国美食,为了不让你们分心,学校只供应美国式正餐,也许周末会改成英国食谱……不过请记住,你们不是来这里自杀的,你们必须学会怎样学!直到有一天你们突然看清了从来没看清过的东西。”
    欢笑声中,谁打开了迪斯科音响,强大的鼓击淹没了一切。近二百人在莎琳·迪翁的《另一次生命》中舞动。MBA正如另一次人生的开端。人们相信在16个月后,他们将能选择新的职业,新的国家,新的理想。
    茜茜莉娅从一进门,就感到有几双眼睛盯在她身上。这跟出门会嗅到新鲜空气一样,在她的生活中自然而然。唯一不同的是她意识到其中有一双东方的明亮的眼睛,待她好奇地回望去时,这个中国人徐斌站在角落里向她问好。
    次日下午,MBA课程就正式启动,头两天是个实境模拟课,叫做“NEGOSIM(边谈判边竞争)。NEGOSIM是个大游戏,是欧洲某著名商学院的大教授安东尼奥设计的。蓄着唇须的老安教授拖着行李箱,从巴塞罗那飞来巴黎,和本校的两位教授一起主持这个商业游戏。在游戏里,学生们四到五个人一组,每组抽签成为游戏中某国某公司的经理层。不同的公司有不同的实力背景和经营资源,从各自特殊的公司背景出发,学生们需要自行制订经营策略,和其他公司或合作或竞争。市场弱肉强食,一半公司必将倒闭。
    法国人师第方以前是米其林公司驻日本市场的产品质量经理。此刻,他左肩背着沉重的电脑包,右手端着杯“长咖啡(CAFéLONG)”,在大厅里找他的小组伙伴们。
    师第方的小组由五位男生组成,两个法国人,一个德国人,一个中国人和一个美国人。这个中国人就是陈香墨。
    游戏分派给这一组的是家德国中型企业,在德国市场生产和销售汽车零配件,同时也已准备好向美国或日本市场拓展业务。市场中另有一家中型德国企业,和他们实力相当。两家大型美国公司,市场主要在美国。此外在劳动力成本低的马来西亚,也有两家制造商。
    小组首先需要作出的决定是:第一年公司的产量?以什么价格销往什么市场?
    他们决定以低于美国市场目前平均价格百分之十五的价格进攻美国市场。在美国投入广告。同时和马来西亚公司洽谈,购买他们的低价半成品。根据自己在轮胎行业的工作经验,师第方建议购买和储备尽可能多的原料,因为根据可以预见的产能增长,下一年生产资料一定会涨价。
    茜茜莉娅所在的小组远没有师第方的组如此合作平顺,尽管他们的公司是那家相似的德国中型企业。
    唐娜·范,一个加拿大籍的香港小姐,把整个小组搅拌得头下脚上。
    唐娜矮小但强硬的身子站在小教室的讲台上,她的眼睛如一条线那样细小。她的英语尖锐而带有广东口音。
    “我主张关闭所有在德国境内的工厂,迁往马来西亚。”
    “什么?”德国学生杜克的声音几乎哽住了。他的愠怒,不知是源于唐娜激进的态度还是他的日耳曼民族观念:“昂贵的德国员工遣散费会让我们到游戏结束都处于亏损!”
    “但是,”唐娜寸步不让,“我们可以分两步迁厂,以方便消化。同时,要看到我们的销量会快速上升,亚洲低廉的劳动力会给我们可观的回报。”
    “我觉得这是疯狂的建议,”杜克不答应,“我们不能出此怪招……何况在亚洲,成本也许能降低,但产品质量也必定糟糕。”
    “你的话简直让我厥倒!”唐娜气得脸发白,“这种话只能出自对亚洲无知的人。亚洲善于以低成本生产高质量的产品。”
    “你们的看法呢?”杜克转身向着茜茜莉娅。他的脸色很难看。
    自始至终茜茜莉娅没有介入他们的争议,她尽力让唐娜表明态度,而且不由自主地觉得唐娜很有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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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4 10:44 | 显示全部楼层
3.唐娜的组赚了大钱
    “凭良心说,”迟疑了一会儿茜茜莉娅才开口,“我也很疑虑一下子关掉那么多厂。简单地看,只是让员工们回家,但在现实中,会和工会及工人有很棘手的谈判。”
    “但我们并非在现实生活中,”唐娜打断她,“关厂的费用已经设计在游戏规则中,为了简化,给出的是总费用。我认为社会成本都已计算在内,我们不必将问题复杂化。”
    “可我们要解雇一万零五百个欧洲工人!”杜克说。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有可能赢得竞争!我们将显著地降低生产成本,而没有其他人敢如此大胆地在全球市场大重组。我肯定我们该这样做!”唐娜大声疾呼。
    “等等,等等,我们四个人是一个组,决定应该民主。”杜克试图缓和下来,“你至少也该适当考虑别人的意见。”
    “什么是别人的意见?”唐娜不耐烦,“你批评我的观点却拿不出新主意。假如你不敢冒风险,我们一定会以破产告终。”唐娜抬头望着天花板。她说:“为什么不现在就做决定?要抢先对手!好吧,直说吧,假如你们坚持己见,你们自己去做。你们不听我的,我不愿和你们一起工作下去。”
    杜克腾地站起身:“这哪是团队合作的方式?你一个人做去吧,愿干什么干什么!”“大家冷静点!”茜茜莉娅拉了一下杜克,“唐娜的点子未必全不可取。我们还有别的做法吗?”
    “我们把时间都花在争辩上了,哪还有时间想别的?”杜克摊开双手,很无奈的样子。
    “既然如此,”唐娜说,“给我第一轮的决策表,按我的意思填。”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唐娜伸出手,坚定地对着杜克。
    不知过了多少秒钟,空气凝固了一般。茜茜莉娅拿起表格,放在唐娜手心。“听着,我最担心的是随随便便就决定一下子关掉7家厂。不过既然这可能是游戏的一部分,为什么不呢?看看会发生什么?”杜克妥协地说,“不过话说在前头,要是这决定带来无穷的麻烦,我们三个可不好商量。”
    “你的态度非常恶劣,”唐娜冷冷地说,“不过我的决定会让你心悦诚服的。”
    她当着这三个心绪不宁的同伴面,填上了表格,并且毫不征求任何人的修改意见,就发送给了安东尼奥。
    在教学楼里,学生们从局域网上得到了第一轮的“战报”。
    师第方的小组不悲不喜。他们得到中等成绩。第一年他们赚了点钱,保持了原来的市场份额,并且在美国市场露了面。
    问题是有人做得更好,有两个组赚了大钱。不过游戏规则不让人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以及如何做的。
    两个赚大钱的组之一就是唐娜的组。
    结果显示,第一轮中,唐娜的主意使公司成本急剧膨胀。但是,市场非常正面地回应了唐娜的迁厂决定,销售利润喷发式的上升使成本的增长不值一提。公司股价罕见地翻了倍,增长幅度高居榜首。安大教授在评语中把唐娜的小组称为“天才小组”。杜克傻了眼,在电脑面前头也抬不起来。
    香港长大的商业天才唐娜小姐一脸得意之色,斜睨一眼手下败将德国大汉。至于漂亮的法国小姐,只是个小花瓶。
    唐娜十拿九稳,自己已经完全控制了小组。
    游戏是假的,领导权才是MBA要学会抢夺的真东西。
    师第方的五人小组乖乖地排排坐,开始分析形势,筹划下一步。
    大家静静地正在计算,香墨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的脸。他说:“中国人说出奇制胜,意思是常规方法难以取胜。我猜那两个组一定用了特别的策略。”“是,”师第方抬头望着他,“你有何高见?”
    “冒点险。”香墨说。“我读了报告,”他解释,“如果我们投资在新产品研发上,我们也许能开发出一个新市场。能赚暴利。”
    “可是小心!”狄罗说,“新产品研发资金需求非常大,很容易让我们陷入财务困境。”
    “不赌不精彩。”香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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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4 10:45 | 显示全部楼层
4.我要赢得游戏冠军

    “我知道中国人爱赌,”师第方调侃他,不过同意,“我以前在日本工作,日本人不爱赌博,但他们狂热地进行新产品开发,结果他们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民主制度。”狄罗提醒。五个人举手表决,四比一通过投资新产品开发。

    “我们没有太多的现金,”师第方查了查公司账,“假如我们要投资,我们的美国市场会受掣肘。”

    香墨核对了一下新产品开发投资标准,说:“我建议找一家公司共同开发新产品。”

    大家商量后,同意了。由狄罗和香墨出面寻找原料的买主和开发新产品的合作伙伴。找谁呢?狄罗问:“中国人怎样找合作伙伴?”香墨反问:“德国人呢?”狄罗笑道:“用你的鼻子嗅一嗅,钱的臭味在哪里?”

    于是他俩把唐娜组从电脑排名表上选出来。

    “他们的钱要不用掉,会臭得把自己熏死的,不是吗?”

    唐娜负责谈判。狄罗向她说明来意。唐娜听着,有时她点点头,但小眼睛毫无睁开之意。狄罗说完了,唐娜冷冷地说:“也许对我们是个好主意,谢谢你们的提议。我会和我的小组商量,半小时后回答你们。”

    “我们不会等很久,”香墨插嘴,“也许别的组会抢先,尽管你们是最有钱的合作对象。”“也有别的组找我们谈合作项目,”唐娜把话扔回来,“我们会挑选最好的项目。”

    狄罗和陈回到组里,那三位差不多已完成了必要的计算,他俩把情况做了口头简报。“一切顺利吗?”一位老伯气质的法国教授进门来看他们,“你们做了些什么?”

    师第方和麦克向他解释他们的计划。老教授含笑听着,最后他说:“很好,但是要注意你们的财务状况,有些组已经快破产了,你们应该更聪明地用你们的资金和信用额度。”

    “您说‘信用额度’是什么意思?”狄罗问。

    “意思是教授们现在开始扮演银行的角色,我们正在寻找有利可图的项目,假如你们有好的计划,你们可以来申请贷款。”

    “噢,太好了,”大家叫道,“我们可以从银行贷款!”

    “你们可以,”老教授笑道,“但前提是我们愿意参与。请记住,银行不是慈善机构,我们只想着你们能带给我们什么利益。”

    传递完信息,老教授走了。

    大家回到手头工作上,不再想它。45分钟后,他们申请到一笔够用的贷款,完成了第二轮的经营方案,e-mail给教授。

    唐娜根本没有回应任何组的合作愿望,她一个人和其他三个人明争暗斗。

    她的第二个天才设想是将全部资金投入新产品开发,不是一个,而是同时两个开发项目。而其他三个人一致决定采取更稳定的策略,可以和别人分担新产品开发费用,其他钱用来巩固既有市场和提高产品质量和档次。

    “你们无所作为将使我们丧失已有的优势。”唐娜说。

    “一次侥幸成功不能作为激进态度的理由。”杜克和另一个同学约拿丹结成了联盟。

    “你们是男人吗?”唐娜发起猛烈进攻,“请面对现实,现实是在这个游戏里,棋缓一招就会万劫不复!”

    “唐娜,”茜茜莉娅说,“我佩服你的决断力,但这是个集体决策的游戏。也许只有你是正确的,但允许别人犯错误,也是我们学习的过程。”

    “不,我要赢得游戏冠军。”唐娜说,“不计一切排除胜利路上的绊脚石,这才是我要学习的。我们是来学习领导能力的,MBA就是强者通吃的教育。”

    “你太恐怖了。”约拿丹叹道。

    唐娜的眼睛突然睁大了,形成两个小小明亮的圆。

    但她什么也没再说,坐到电脑前面,把自己早已拟定的方案填入决定表。

    她在发送之前,对另外三个人说:“假如我错了这一次,以后我一切听你们的。”

    第二天,MBA们士气高昂地走向教学楼,等不及想知道第二轮的放榜成绩。狄罗是组里到得最早的人,他向其他人抬起一张痛苦的脸。他们公司在第二轮里业绩下滑,财务状况很糟。但他们还不是最糟糕的,有些组已经濒临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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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4 10:50 | 显示全部楼层
5.下午,新一轮结果公布

    “我们必须认真地开个会解决问题。”师第方说。

    “坏消息,”狄罗抬起头来,“数据虽然显示我们已接近成功开发新产品,但我们已没钱继续下去。我们甚至已没钱买原料维持正常生产,假如得不到进一步的银行贷款,我们立刻会垮。”

    只有向银行贷款一条路。要做的很少:计算出贷款申请数目。

    唐娜吉星高照,巨额投资一下子就打开了两个新产品市场,常规产品市场居然供不应求,继续为公司带来了一笔丰厚利润。唐娜找到银行申请贷款,投资新产品的生产销售。银行家安东尼奥先生不但愿意以低息借贷,而且竟然为合作愉快开了香槟,热情款待唐娜小姐。消息传遍所有小组,人人在谈唐娜的胜利。

    师第方小组等来的银行家却没那么热情。

    老伯教授听师第方说明情况:“只要再追加一点投资,我们的新产品就成功了;同时还要一些钱投入正常的营运。数目不大。”

    “是的,数目不大,但我不能借。”教授说。一边笑。

    “为什么不?”师第方说,“我们的新产品一出来,利润是有保证的。银行的利润也很可观。”

    “所有申请贷款的客户都应带来利润,年轻人,记住银行从不无利而为。想想风险,你们现在是在危机中。我给贷款,意味着我承担所有风险去挽救你,我有什么特别理由这样做?”教授边说边转身要走。

    “请等一等,”陈站起身,“中国人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想新产品的巨大利润,冒一次风险吧!”

    “不!”教授不再微笑,“我知道如今在中国有一些魔术发生。不过,我们是德国式的银行家,不按中国模式操作。对不起,小伙子们。”他走了。

    师第方站起来:“我去找老安教授,试试能不能和真正的决策人达成协议。香墨,你和我一起去吗?”

    安大教授捋着胡子听师第方抱怨游戏规则不够清晰,他说:“不要从消极的角度考虑问题,实际经营中,信息也是不对称的。要积极动脑筋,这是游戏的目的。”

    下午,新一轮结果公布。唐娜组业绩如火山喷发,两个新产品同时创造的巨额利润使公司股价翻了3倍!所有的小组都被远远甩在了后面。有个组清盘了。师第方的组因为老安教授的通融,终于渡过了难关。新产品开发了出来,将会带来利润。

    正热闹间,安东尼奥拖着行李箱走到大厅里,他向学生们致谢:“非常高兴和聪明的年轻人一起工作两天。我的火车不容许我多呆下去,祝福你们成功地学习,有美好的未来。”

    他特地挽起容光焕发的唐娜,叫她一声:“我的明星。”

    大家热烈鼓掌,杜克、约拿丹也在鼓掌。

    茜茜莉娅却一转头,离开了大厅。

    来到巴黎以后,徐斌的心暂且被MBA的详实内容占据了一会儿,但他的眼睛并未停下,好像一双特殊的雷达扫描着四周。茜茜莉娅那巴黎女郎的风韵在他眼里变得越来越活色生香,好像蜘蛛不经意地纺着线,慢慢就结成一张网。徐斌决定向茜茜莉娅展开男性的进攻,作为北京市民,征服巴黎女郎。他为其中的重大意义而激动。

    最近这一段日子,茜茜莉娅和徐斌时常在一起消磨时光。

    茜茜莉娅对东方有着奇怪的迷恋,她记得童年时母亲带她上圣·夏拜勒教堂做礼拜,她从阳光闪烁的彩色玻璃上,看到了中国皇帝的宫殿。尽管母亲对她的故事一笑置之,她却认定东方有着神秘的召唤。

    茜茜莉娅对徐也不错,很乐意和他在MBA楼门口,就着冬日的阳光,说说在台湾的旧事,问问中国大陆的风俗文化,同时教给徐斌巴黎的生活经验。茜茜莉娅在台湾曾经有过一个华人男友,徐斌令她回忆起那段梦般的岁月,更多的时候,她是借着徐怀旧,给自己一点诗意的享受。

    星期天下午,茜茜莉娅开车和徐斌一起去Ported’Italie中国城逛街。巴黎很多欧洲人开的店,都因为宗教习惯或依照地方法规在周末歇业,唯有兢兢业业的中国人把周末看成黄金档,形成了周末热闹的中国街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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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4 10:53 | 显示全部楼层
6.今天是快乐的一天

    徐斌陪着茜茜莉娅在中国礼品店里翻找老东西,茜茜莉娅知道大部分都是没有价值的廉价小商品,但还是好奇地问徐斌某些中国器皿的用途。徐斌翻到一只旧耳挖,笑嘻嘻问茜茜莉娅要不要试试看,茜茜莉娅妩媚地伸过脸来,徐斌小心翼翼地为她掏耳,闻到她发际的香味,把持不住地心旷神怡。

    中国城总是那么实惠,花钱花得合算了,却没了浪漫的情怀。有些意兴阑珊地坐回车里,徐斌想了想,问:“你有没有尝过中国的火锅?”

    “没有,听说很辣。(It’s hot)”茜茜莉娅回答。

    “很辣,还是很性感?(Whatdo you mean about hot?)”徐说,“要不要尝尝?(You want a try?)”

    茜茜莉娅巧笑嫣然,在徐的指点下,将车朝斯特拉斯堡大街开,那里有一家巴黎有名的四川菜馆“山外山”。

    “山外山”川菜馆里的中国食客永远多过法国食客,表明其菜肴口味纯正,并未做入乡随俗式的“风味去势手术”,在海外中餐馆中,难能可贵。

    徐斌点了鸳鸯锅底、香油蒜泥碟、肥羊肉、鲜鱿卷、海螺片、午餐肉、油豆腐、嫩豆腐、腐竹、竹荪,还有法国球生菜。茜茜莉娅好奇地看他卖弄。

    火点起来,中国的色香味弥漫。

    徐斌教茜茜莉娅涮羊肉,放在红汤里沸腾,然后浸入金色芝麻香油,而后,入口。

    茜茜莉娅笑容凝结,眼睛露出恐怖,辣得猛烈咳嗽,眼泪毫无征兆地刷刷涌出眼眶。

    “抱歉,斌。太可怕了,我的喉咙烧焦了。”茜茜莉娅淌着泪,稍稍缓过气来。

    “我很抱歉,”徐斌解释,“中国人吃得太辣了,我没想到你受不了。我们换家餐厅吧?”“不,”茜茜莉娅却破涕为笑,“我喜欢刺激。”她喝了一大杯水,开始小心翼翼把新的羊肉放进红锅。“很好吃。”她终于由衷地说。

    吃完火锅出来,两人在斯特拉斯堡大街上走一走。

    茜茜莉娅把回校的车开得飞快,黑黢黢的郊区高速公路显得危机四伏,但徐斌由着她,觉得和她在一起,愉快而无悔。

    徐斌和茜茜莉娅一起走上安静的宿舍楼,今夜没有钢琴酒吧舞会,同学们都失踪了。徐斌无法不让自己幻想下一步:是送茜茜莉娅到她寝室门口,看她会不会暗示自己?还是更男性化些,邀请她去自己房间再喝点什么?但茜茜莉娅仿佛自有主见,她在信箱边停下脚步,仰起脸:“今天是快乐的一天,谢谢你的礼物和晚餐。”她和他一起笑起来,“晚安,斌。”说完,她转身一个人上楼去。

    徐斌说晚安,叹气,回房。但清楚地知道自己也并无和茜茜莉娅共度良宵的激情,他觉得情绪低落,而且越来越低落。冰箱里除了刚买回来的生牛肉和北京大白菜,就只剩下半罐红辣椒。一罐啤酒都没有。

    大家安顿下来后,适应了MBA的生活,就总要过日子。日子是现实的,它会抹尽学生心头朝霞般的荣耀和自豪,以及对学校没有理由的偏爱。

    穷学生更是点点滴滴在心头。

    学校的宣传册上保证贫富不是影响入学的因素,没有钱的学生,可以在学校介绍的法国银行申请低息贷款。但事实上,银行的态度并不令人乐观。在繁琐的填表手续后,它要求学生提供“可以证明还款能力”的存款证明,作为考虑贷款的先决条件。

    穷学生们觉得天大滑稽,我要有大笔存款,哪还需要向你贷款?事实是,穷人没资格要贷款。

    他们向学校管理部门讨说法,法国夫人透过眼镜片上方,矜持地审视这些学生。“学校和银行的协议是推荐我们的学生申请贷款,并不担保学生一定获得贷款。银行有自己的审查程序,我们无权干预。我很抱歉。”

    是啊,宣传册上的话尽管引导学生得出不同结论,但从律师的眼睛看,又没任何需要负责的说法。

    一件更大的事突然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

    非典型性肺炎史无前例地在中国大陆、中国香港、新加坡和越南肆虐。通过空运系统飞快传向欧美国家。法国已出现六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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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4 10:55 | 显示全部楼层
7.陈香墨跟法国人打交道中受的所有委屈此刻全化作炸药粉末

    学校如临大敌,立刻通过INTRANET发出通知:全校师生,亚洲出现传染性极强的致命病毒,立刻执行以下防范措施:一,取消所有既定的前往中国大陆、中国香港、新加坡、越南以及加拿大的学术交流活动。已在亚洲的教授回国后必须在家隔离十天方可回校。二,上述疫情国家的学生近期不得回国,如有亲属来访,不得进入校园。三,如有发烧,请立即通知校医。

    陈香墨一见厥倒。他的太太正要来访。太太来了却不能进校园?住旅馆,要花多少冤枉钱哪?陈香墨申请贷款不顺,正为钱犯愁,现在平白无故又要花钱,怒从心头起,想来想去都是学校造成的。

    他打开“学校通知”的电邮,见是某个戴伯先生所发。他即刻回复:

    “先生,我是一个在校的中国学生,我的太太马上要从上海来,见到您发的通知,我们非常震惊。上海的非典案例目前只有两例,对于一个1600万人口的大都市,完全不到世界卫生组织发布的警戒水平。学校是不是有过度反应?既然法国政府准许入境,应该也能住进学校吧?况且,执行您的通知,我们会有许多额外开支,学校是否负担这些费用?谢谢。”

    第二天上午,他就得到戴伯简单的回邮:

    “先生,学校于前日发布的通知必须无条件遵守,学校对因此产生的任何个人开支,不予负担。谢谢。”

    陈香墨跟法国人打交道中受的所有委屈此刻全化作炸药粉末,在他的脑壳中轰然炸开。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全然变回浑身倒刺的晚报记者,文字变回匕首。

    他颤抖着手,急速地以法文打字:

    “先生,我请你收起法国式的官僚主义态度,认真地对待一个诚实的穷学生的问题。事实上,我可以完全忽略你的通知,因为它并不符合法国政府的政策立场。我与你联系,是因为我是个尊重校方的守规矩的学生。你所要求的行为,将使我遭受经济损失和带来生活不便,因此,学校理应作出补偿。否则,我没有义务执行。MBA学员陈香墨。”

    戴伯没有回信,陈香墨去上下午的市场学课。回到宿舍已是薄暮时分,初春那无力的夕阳给房间洒了一圈虚弱的暗金色,打开的手提电脑上有一串打了小红旗的重要电邮。陈凑上去一看,是院长秘书的名字。

    院长希望尽快和陈见面谈话,让他约时间,有关陈太太来访的事。

    陈香墨感到一阵紧张,毕竟他像所有中国人一样,不习惯把事情搞大,怕见官。

    但一两次深呼吸后,中国人那种逼上梁山的悲壮给他撑了腰。陈出声告诉自己:“没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回邮约了第二天中午午饭前。

    院长不愿接见为课程设置请愿的学生代表,却如临大敌要和陈香墨见面。不但她见,副院长也一起参加。陈感觉到气氛的沉重,但心怀坦荡,毕竟这是法国人的不对嘛!难道中国有非典案例,所有中国人都成了疑似?有点歧视的味道在里边吧?

    他力求不卑不亢地站在院长们面前,显得镇定地说:“日安,夫人。日安,先生。”院长们的回礼则明显地僵硬,显出心里的不宁和反感。门口又出现一位穿蓝色轻便装的老先生,戴一副玳瑁架眼镜,神色有些局促不安,他一下子看着陈香墨,眼睛里流露出委屈和辩白的浓烈的表情。陈知道,这位一定是发通知的戴伯。

    关上门,院长夫人作了一下介绍,陈伸手和戴伯先生握了一下。大家坐下。

    有几秒钟的尴尬沉默,副院长拉塞赫先生开了口,他是个粗壮和模样精明的中年人:“陈先生,我们了解到您对学校的传染病隔离政策有反对情绪。是否能清楚地告诉我们那是什么样的困扰?”

    “好的,”陈有备无患的样子,“准确地说,我反对的是某种官僚主义态度。预防非典的跨国传播是一个复杂的专业化任务,不应该由不专业的人员制订和实施没有专业依据的土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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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4 10:57 | 显示全部楼层
8.一次大型心理地震又在MBA学院突然发生

    院长们和戴伯先生一样,无言但专注地等着他继续讲。

    “我太太将从上海来巴黎,上海目前只有两个非典病例,比巴黎的病例数还少。完全没必要被挡在校园外。”陈明确自己的态度。他扬起眉毛,理直气壮看着院长夫人。

    “香墨,”海阿勒夫人终于发话了,“你必须知道,亚洲的强烈传染病是一个完全新的病毒引起的,人类对此完全缺乏经验。我们没有设定任何国家任何城市的人是这种传染病的患者或带病毒者因而禁止他们进入校园,我们没有歧视任何国籍的教师或学生。我在这点上是否够明确了?”

    她等到陈香墨点头,才继续讲:“学校是一个开放系统,对于一种未知的传染病,最有效和对全体师生最好的保护就是切断任何我们可以以自己的判断力了解到的可能性,我们的措施,对法国教授和国际学生都适用,没有人例外。中国学生也不能搞特殊化。对此,你能理解吗?”

    “可是,世界卫生组织的判断才是最专业的判断,它并未提议采取学校提出的极端措施。何况上海的病例比巴黎还少,您作何解释?”香墨说。

    “我们要绝对保证学校的安全,世界卫生组织并不是没有出错的纪录,对一个全新的可怕病毒,谁也不是权威。”

    他泄了气,只好说:“如果我太太不能进校,我们只能在校外住旅馆,我们没有这笔预算……”

    “香墨,”院长夫人打断他,“我相信你来和我们沟通,钱并不是主题吧?”

    “不是,不是,钱不是最重要的。”中国文人出身的陈香墨红了脸,“好吧,我了解了你们的想法,我自己处理吧。”

    “那很好,”院长夫人和善而温和地点头,“假如我们能帮些什么忙,譬如我知道巴黎一家很美丽但收费合理的小旅馆,也许能使你和你夫人度过愉快的假期?”

    “不用了。”陈回绝,以一种受伤的姿态。

    还没从非典的冲击波中恢复正常,一次大型心理地震又在MBA学院突然发生。

    那天早上,第二堂课后的咖啡时间,大部分的学生端着纸咖啡杯,聚在学院门口享受难得的春日阳光。一位巴西学生激动地从二楼电脑房跑下来,对着人堆大声说:“有人在美国《商业周刊》的电子论坛上发表了一篇曝光信,把我们学院说得一片黑暗。快去看!”

    学生炸了锅,就在这位巴西老兄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同时,二楼电脑房已挤满了人,一个学生用法国腔十足的英语读着那封匿名信:

    巴黎元一商学院的MBA项目是国际化程度非常高的项目,学生从80个国家的优秀生源中选拔,代表了世界各个经济圈的管理精英阶层。但作为本届学生中的一员,我遗憾地发现这个MBA项目离世界一流水平还有很大距离。

    首先是项目的师资力量欠缺,尽管这里有一批全欧洲甚至全世界最好的商学教授,但其他一些任课教师缺乏专业资格。譬如本学年《组织行为学》的教师完全没有从业经验,学生评分为不及格。

    其次,有些教授十分懒惰,没有持续的学术成就。学院的一位终身教授目前还在使用上世纪90年代哈佛的教案。他的学术成就停留在5年前。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学校竟然迁就教学人员随意的个人计划,并因此违背对全体学生的承诺,无原则地更改教学大纲。本届学生正在集体抗议这一行为,但校方拖延逃避,缺乏职业精神。

    MBA项目的学生服务工作非常不职业化,管理人员态度消极,不愿帮助学生。他们似乎总在为学生多样化的思考方式而烦恼,以直接或暗示的态度要求他们尽快适应学校约定俗成的文化。

    本人目前打算在暑假里找一份新工作,然后退出这个令人失望的MBA项目。

    匿名的投递者显然对学校窝火到了极点,不惜狠下杀手败坏学院的名誉。

    由于从行文上看,写信人就在大家之中,所以又平添了一番神秘感。大家心里不由自主在想:是谁写了这封信?是谁会第一个退出项目?在交纳了一大笔学费之后?在花费了如此心血报考MBA之后?在辞去了以往的工作位子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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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4 10:59 | 显示全部楼层
9.陈香墨觉得这个班简直疯了
    心不在焉地上完课,大家聚拢在学生餐厅,期盼大摆国际龙门阵。谁心里都想多探听一点小道消息,这沉闷的苦读岁月需要一点调剂,对学校的不满需要一点发泄,对施放暗箭的人需要一点了解和提防……
    各种语言都可以在餐桌上听见,但无非是讨论着三个热点:到底是谁干的?学校会如何反应?MBA项目的声誉会受多大影响?
    下午的INTRANET热闹非常,一位来自法国潜艇部队的前法军军官同学措辞严厉地斥责这个匿名学生的背叛行为:
    “私自对全体学生全情投入的项目进行诽谤,是一个自私行为。在毁坏学校声誉的同时,伤害了全体同学的共同利益。”
    平时爱开炮批评学院的美国人杰森跳出来开炮却带着更多自我撇清的味道:“我震惊地读到匿名信,这是一种非常不合适的歇斯底里的行为。任何不满应该通过合理的渠道来反馈。学校应该对学生的批评进行及时的回复,但过激行动会带给所有人伤害。”
    言下之意:别看我平时闹得凶,匿名信的事我可不会干。我有理性。
    唐娜自然不甘落后,发出公开信要求匿名信作者勇敢站出来,通过理性的手段争取自身权益。
    这种要求连三岁孩子都会发笑,但唐娜目的明确,只是要暗示三个字:不是我。
    谁也想不到,匿名信牵出的竟然是一股“不是我”的狂潮,到了晚上9时,婉转或直白地宣示“不是我”的帖子已有十来封。陈香墨看得咋舌:原来老外根本没受过“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寓言熏陶,全部是“隔壁张三”的翻版。乖乖!
    他原也有些担心,自己刚和学校有过过节,不要怀疑到他身上来。可唐娜一个贼喊捉贼式的分析解救了他的害怕。唐娜指出,匿名信的英语文字水平很高,英语不是母语的人根本写不出。因此,简而言之,美国人和英国人才是最大的嫌疑犯!
    午夜12时,平时沉默寡言,长相像布什,本科毕业自麻省理工学院的美国同学理查德像甩一个大烂包一样把自己甩到网上:
    “我知道有一些同学正在怀疑我是那个写匿名信的人,因为我的确曾经说过有可能会在暑假前退出本届MBA项目,回美国工作。我的动机是出于私人生活的原因,我所爱的人,因为我来到巴黎而感到无所适从。假如我回美国,那是为了我个人的私生活打算。
    “我声明自己与那封匿名信毫不相干,谢谢大家,祝大家晚安。”
    陈香墨觉得这个班简直疯了,即便此文不妥,也未必需要人人自危。他直觉地感到,目前的气氛,对于院长夫人可谓天赐良机。说不好她会怎样利用,但她必定会因势利导,走出困境。虽然只正面交锋过一次,陈已经从失败中认识了海阿勒夫人的人品和能力。
    正如陈香墨所料,海阿勒夫人决定召集全体MBA学员开会,时间安排在下午课后,讨论《商业周刊》事件。
    会场座无虚席,每个人都充满好奇与关切。
    海阿勒夫人穿着绛红色衬衣和一身银灰色的职业套装走进会场,她的金发熨帖地垂到瘦削的肩上。她神色自若,还含着一个不明朗的笑。“我和大家一样注意到最近《商业周刊》电子论坛上有关本学院的一封未署名的信件。信件是谁写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评价信中所关切的问题,或者说是一些焦虑。
    “假如写信人今天正好坐在这个教室里,我很乐意对他或她说几句话。我非常关心你的心里的痛苦,也体会到你正在忍受着重大的煎熬,因为没有人随随便便地做出选择MBA的事业决定,要放弃它,需要更大的决心和做出更大的牺牲。你的心态目前非常需要疏通和帮助,因此,我时刻欢迎你私下访问我的办公室,我保证那会是严格保密的私人沟通。
    “学校并不完美无缺。许多我们观察到的问题确实存在。没有必要否认和掩盖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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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4 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10.法国学校4月份特有的春假快到了
    海阿勒夫人继续说:“我受聘来到这个MBA学院时间不到一年,我了解自己受聘的主要原因正是学校希望我来提升学院的内在品质,使它发展和完善。
    “我们应该承认,欧洲的商学院们不应高傲地独立于全球体制之外,全球的公开评级制度传统地偏爱北美地区的商学院已损害了我们欧洲同业的利益。使我们在吸收优秀生源和吸引学术资源方面成为不公平竞争的受害方。
    “我希望我们每个人都正视现实,然后以互相支持的方式来改变我们的处境。我们是法国第一商校,我们要让世界上的权威评级机构和媒体听到我们的声音,看到我们的实力,然后修改他们的偏见,给予我们公正的评价。
    “建立学院的声誉靠的是每届学生和校友长期的努力,我们都是商界人士,知道容忍不足,采取实际行动是我们提升业绩的正确方法。抱怨和自暴自弃不会带来奇迹。我呼吁大家的团结,大家的理解和大家持续的努力。”
    院长夫人的立场不偏不倚,心态不卑不亢,神色不慌不忙。她发表完谈话,请大家有任何问题尽管发问。但全场鸦雀无声。
    法国学校4月份特有的春假快到了。
    王林计划一次便宜的旅行。赚钱的时候要拼命赚,不赚钱的日子要拼命省。这是他的信条。当然,假期旅行还是需要的,况且人在巴黎,国内飞来的机票钱都花了,不在欧洲转转,反而是机会成本极大的浪费。只是,要把口袋里掏出来的钱减到最少,用尽一切方法和利用所有资源。
    让王林却步的是一个人旅行的房费。要能找到人分租,就省下了大头。
    太太暂时取消了来访,令陈香墨装着期待的心变得空落落的。大家都在筹划度假,香墨却只想睡几个懒觉,然后把前一段学的新知识再温习一下。
    去中国城买菜回校,香墨在蒙巴纳斯火车站书报摊上翻到一本GITE客栈的书。
    GITE是法国特有的提供食宿的私人住宅体系,密布全国各省,大部分是在公共交通不发达的郊野和农村地区,供自己驾车旅行的人下榻。因为是私人住宅,所以价格很公道。香墨看到美丽的照片,不由动心,觉得不如在巴黎附近找一家,假期去放松一下,不但可以慰劳一下透支的心力,也可以在安静的农庄里复习功课。晚上在黄晕台灯下翻阅美丽的书,他找到一家中意的。这是一家位于塞纳河上游岸边的大型农庄,照片上是17世纪的圆筒状尖顶鸽楼,和装饰着家族文饰的红砖古堡。房东高帝艾太太提供6个房间的食宿,需要提前预定。书上有详尽的电话和电邮地址。香墨打电话,是高帝艾太太自己接的,很和气和欢迎的态度。香墨订了间照片上对着鸽楼的房间,高帝艾太太报的时价比书上写的还少要7欧元,因为是淡季。
    到将睡的时候,王林打电话来和香墨闲话,问他假期去哪儿。
    香墨告诉他GITE的点子,王林很兴奋,说:“香墨你和谁一起去?”
    “我一个人。”香墨说。
    “一个人度假?”王林奇怪地问,“我老婆也不在身边,要不考虑考虑,我俩搭个伴吧?”
    出发那天,两人各背个重重的包,下山去搭郊区火车,在凡尔赛转车去市区的里昂站。从里昂站再搭跨省火车,在一个小站下车,找出租车到农庄。够复杂的。
    到了小镇一看,是个荒凉的小地方。农庄除了他们俩,这天其他客人一个也没有,夫人把他们领进3楼的这间阁楼改的斜顶客房,门上用“虞美人”的法文学名当房号。“晚饭已经在底楼起居室安排好了,饮料是本农庄自产的苹果汁,你们尝尝。晚安。”说完,夫人告退,她住在50米外另一栋乡间别墅里。
    两人轮流在整洁的浴室里冲了凉,下楼用晚餐,介绍GITE的书上写明12欧元一份,农庄风味。陈王两人走了一天,早饿得能吃下烤全羊,心里想农庄风味一定是大块吃肉,外加水果蔬菜。
    坐下一看,蔬菜倒有,碧绿生青的法国球生菜,拌好了橄榄油,加上黑色油橄榄,吃口应该不错。量好像稍微少了点。另外是冷什锦肉冻,肉的成分不多。一大盘燕麦面包。整个晚餐,极其单调和乏味,活像中国菜馆餐前白送的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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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4 11:04 | 显示全部楼层
11.香墨突然意识到急促的狗蹄声正朝自己冲来

    陈香墨呆在盘子前,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觉得加倍地饿。王林大呼小叫,这是头盘吧?可高帝艾夫人明明已说了晚安。

    “不行,一点热菜都没有,牛排至少应该准备一份吧?香墨,你会说法语,你去跟那法国老太婆提抗议。”王林催促。“一顿饭,算了吧。”“不行不行不行,这怎么行?”王林接受不了,“不要怕得罪人,香墨你就是太书生气了,我们马上就走的,以后也不会再来,得罪了她又怎样?”

    “不要让人觉得咱们中国人斤斤计较嘛。”陈香墨看看外面天已全黑了,找上门去讨一块牛排,像什么样子,太丢人了。他不想去。

    王林不住口地催。香墨说:“要说你去说吧。”“哎,香墨,我可不会说法语。再说,这里虽说是你联系的,可我自己付钱的。巴黎12欧元都能吃上牛排了。这乡下地方宰客呀!”王林拉下脸来。“好吧好吧。”陈香墨听他说得不是味,就硬着头皮去一趟吧。一个念头飘上脑际:“早知道,一个人来省了多少麻烦。”“还得要份热汤!”王林在背后喊。

    古堡外伸手不见五指,天色黑得像化不开的墨。香墨眨了半天眼,终于看清天上有数不清的繁星,他凭印象朝高帝艾夫人住的方向摸去。

    正想着事慢慢在砂地上走,不远处响起几条狗的嗥叫。香墨突然意识到急促的狗蹄声正朝自己冲来。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条狗已搂住了他左小腿,一口狠狠地咬住了他。

    香墨发出一声惨叫,高帝艾夫人走到窗边问是谁?“夫人,我被你的狗咬了。”香墨呼救。

    狗咬着他腿不放,牙齿稍微放松了些,香墨开始觉得疼。

    狗退了,还不甘心地围着香墨打转。高帝艾夫人说:“真抱歉,忘了把狗拴起来。”

    陈逃进房东的餐室,一家老小都好奇地看着他,好像忘了他才被狗咬。陈香墨拉起裤管一看,鸡蛋大一块紫血,狗牙印依稀可见,幸亏穿着厚牛仔裤,皮肤没破。

    几个屁孩子,还有夫人虎背熊腰的儿子咧开嘴笑起来。

    “您需要什么?”夫人问。香墨不好意思提肉食的事,只是说:“夫人,中国人晚餐习惯吃热食,全是凉的我们吃不消。”

    夫人先忙不迭地道歉,说还没有中国客人上过门。然后翻箱倒柜地找,终于找出一大碗蔬菜汤,放到微波炉里热了热,交给香墨。香墨手捧热汤,战战兢兢问:“狗呢?”“拴好了,您放心走吧。晚安。”夫人给开门。

    “晚安。”老老少少声声慢地唱山歌。香墨觉得自己像革命连环画里到地主家讨饭的穷人,不但被狗扎扎实实地咬了,还只讨到一碗汤。

    进了门,王林正自顾自地吃着生菜,见香墨,他抬头露出开怀笑容:“我听见你好像被狗咬了?”

    香墨记了仇,因为他觉得王林全没心肝。

    第二天早晨起来,是个有薄薄阳光的晴天。

    高帝艾夫人说晚上备了家宴,请两位到她家里来用餐,香墨忙致谢,知道她正努力弥补昨晚的怠慢和狗咬人的失误。

    两人骑车沿着塞纳河溯流而上。法国地不广,人却稀。两人骑了有10多公里路,一个人也碰不到。好不容易再奋力多骑几公里,到小镇上吃午饭。连问3家餐馆,才12时30分,都已做完生意打烊了。

    王林泄气地说:“一点不好玩,真该和别人一起去比利时。我今晚不住了,回学校去。”

    香墨不语,心里想:“旅伴真的很重要。鸡和鸭一起出门,走旱路还是走水路?”

    好运尚存找到一家咖啡馆,老板娘说正要关店,但照顾他们再做一顿。只能选套餐,方便。

    香墨千恩万谢和王林坐下来。点了生啤和牛排,外加一点当地产的奶酪。

    “我可下午回去喽。”王林说。“可晚上房东太太已邀请我们去家宴哪?”香墨困惑地望着他。“没什么意思,”王林摇摇头,“不如我回家自己做饭好吃。”

    “不是好吃不好吃的问题,是你已经答应了人家,难道无缘无故失信于人?”香墨说。

    “香墨你的思路有问题,我们不是房东的朋友,是顾客。顾客有权决定不购买哪样东西,哪怕已有口头协定。她提供的旅游商品质量不好,我们不欠她情。”王林严肃认真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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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4 11:06 | 显示全部楼层
12.这是个准确的比喻

    “难道生活中的一切都要用生意经来对待吗?你不觉得高帝艾夫人已经在尽力提高她的服务了吗?她通常的客人都有车,在外面吃饭,自己带运动设备,不用她操心。我们才是特别的例子。你不能放松点吗?我们是在度假!”香墨的语气加重了。

    高帝艾夫人的家宴颇有表演性,头盘是自制鹅肝酱,用的鹅就是河塘里正互相追逐交配的厚冠鹅。其鹅肝比通常的多油,夫人加上早出的紫色覆盆子作为品尝中清口的浆果。深棕色外皮上敷着白色生粉的芝麻面包又香又嫩。夫人的儿子打开一瓶自酿的葡萄酒,给每个人斟上。

    第一道主菜是羊排配土豆,不但羊排奇香四溢,夫人的无公害土豆也松软得宜。夫人告诉中国客人农庄的羊全是用百里香草喂大的,此其香之所生。

    香墨悄悄问王林:“没白留下来吧?才要你12欧元。”王林说:“我才不像你光在意钱呢!”

    第二道主菜是著名的法国美食Pot-au-feu (蔬菜炖牛肉),胡萝卜、胡葱、小洋葱和牛肉在一起炖。好不好吃看做菜人的功力,高帝艾夫人是不省火力的人,汤炖得浓,滋味借了火功可以算好的。

    夫人端来了甜品,美味的紫莓冰激凌,当然也是自产的。

    次日上午,夫人开车送他们到火车站,大家亲亲面颊说再见。

    回到巴黎里昂站,王林研究着手里的车票,上面是打印:枫丹白露到巴黎。“也许能一直用到学校吧?”

    “到巴黎,我们不已经在巴黎了?别光想好事了。”香墨说。

    “到闸口试试。”王林说。

    香墨把车票往垃圾筒里一丢,表示和王林就是不一样。人流拥挤的车站,大家都在闸口排队,试票这种事多没面子!

    他掏出一张2.5元的郊县票,送进闸机打了。王林把火车票一塞,果然也顺利过关。一直到凡尔赛,票都有效。

    香墨好郁闷,摸摸腿伤,隐隐作疼,他不由自怜:和王林比,自己为什么老吃亏?

    王林似乎看穿了他,在进寝室楼时,说:“通过这次,我发现你香墨挺傻气的。”

    香墨不发表意见,心里说:“我的发现是,绝对不能和你在将来进行任何合作。”

    天晓得,两人只用两天,就取消了将来的双边关系。

    茜茜莉娅单身一人去马赛度了一个初夏的周末,住在老港临海的一栋旧公寓的顶楼,打开窗就是阳光下墨绿色的海水。她躺在木长椅上晒太阳,正恍恍惚惚要睡着,手机响了。茜茜莉娅拿起来一看,是徐斌的号码。茜茜莉娅本来无思无绪,现在倒想了想和徐斌的关系。徐明摆着想泡她,但却总是绕着圈,像一只猫,嗅啊嗅,但不下口。是自己这份猫粮不够诱人吗?但她又隐隐约约觉得徐还不像猫,对了,粼粼发光的海水提醒了她:徐更像一条绕着鱼饵游的鱼,舔着饵不敢大口吞,怕尖利的鱼钩刺穿上颚,把他揪出安全的水世界。

    茜茜莉娅笑了,这是个准确的比喻,但关键不在徐的态度,而在于她自己,有没有钓这条鱼的胃口。

    她现在不想想这个答案。她来马赛是为了忘记巴黎,忘记累人的MBA世界。

    今晚,她要好好玩一下,参加城里最光怪陆离的Party。

    徐斌放下手机,“死鬼妹!”他骂茜茜莉娅。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征服西方女性的反十字军长征出师不利,而且失败原因是自身的能力不够,魅力不足。

    宿易镇上有家一百年历史的餐馆酒吧,特色是有个露天的大院子,种着桑树和密密的红叶爬山虎。徐斌颓丧地坐在午后阳光下的桑树阴里,点了一整瓶红色马丁尼酒,就冰块喝。

    酒活了血,也渗进了脑子。徐斌揪住了自己隐藏颇深的自卑感。他把自己的心连根捧出来,放在显微镜下考察,看见自己的原型是个甩着清朝小辫、朝着洋鬼子吐唾沫的老爷们儿。虽然卖弄着花拳绣腿,但心里隐隐怯着洋枪洋炮,没有胆量上去比试比试。与其说是怕输,不如说是怕揭穿自己落后和原始的客观事实!事实上,他徐斌有的实在就一样物件:北京大老爷儿们的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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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4 11:08 | 显示全部楼层
13.参加晚上本科生举办的一个校园舞会

    徐斌在酒精里煎熬了自己一会儿,决定回归本原,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他只要做一个人。

    这种立场的变换使徐斌觉得解脱,好像一下子踩在了硬地上,而且不再需要飞。

    作为无所预设的人,他反而有了优势:他比很多同学有钱,钱能帮人补拙!

    徐斌默默计算了一下自己的财力,信心以一种不同的方式回到了他身上。

    他一瓶洋酒下肚,变得成熟了,准备参加晚上本科生举办的一个校园舞会。这是他在自斟自饮后,在自新的感觉里作出的一个决定。他需要采取主动,在失误中学习正确的巴黎态度和法国方式。

    徐斌洗了今年第一个冷水浴,打开皮夹,数出1000欧元的纸币,塞进后裤袋里。嘴角泛起一个很酷的微笑,笑纹挂在刮得发青的嘴角,有点残酷杀手的味道。

    他参加本科生的舞会,必须由本科女生带他进去,好在他玩桌球时认识的法国本科生弗朗索热情地让自己的女友萨拉充当徐的引见人。

    茜茜莉娅款款步入马赛舞厅,她身着一件惹火的黑色真丝吊带长裙,俏丽的身姿在人群中时隐时现。其实她的打扮和狂热的青年舞会并不相称,好像一只蝴蝶误入夜蛾堆中,夜蛾们扇动翅膀,而蝴蝶小心避开夜蛾弹出的磷粉。她选择一个俯视舞池的圆吧台,叫了一杯德国黑啤酒,点上了红万宝路烟。

    烟抽到才三分之一,一个瘦长英俊的黑衣男人走近来,说:“借火,可以吗?”茜茜莉娅微笑着,拿起打火机,为他点烟。

    “谢谢,”男人斜睨了她一眼,“您一个人来的吗?”茜茜莉娅不置可否,微微翘起一个嘴角的笑纹。

    “我叫夏何乐。”男人伸出手。“茜茜莉娅,”她回答,“火已经借给您了。”

    “那当然,可以顺便请您跳舞吗?”男人笑着说。

    特别让徐斌兴奋的是,偌大的本科生舞会上,只有他一张亚洲面孔。

    一位高个褐发的女生特别吸引徐斌,她的肤色显得比同伴们更白,舞蹈的动作有些迟缓,但很有女人味。

    徐斌暗暗观察那高个女生,对不时走去和她吻面打招呼的法国男生心生嫉妒。萨拉过来和徐对舞一会儿,在强劲的鼓点里大声问他:CaVa?(你开心吗?)徐斌点点头,说:“我想请所有人喝一杯,我特别开心和你们在一起。”

    萨拉笑了笑,走去对DJ说了。徐斌大大方方走到DJ边上拿起话筒:“我的法语不好,请原谅我说英语。今天晚上所有的饮品都由我请客,我是MBA的学生,今天是第一次来本科生的舞会,你们使我想起了我的青春期,我很快乐,谢谢你们。”

    “哇噢!”学生们鼓掌欢呼。徐斌望望那长发女生,她正看着他,和边上的人说着什么。徐斌向她微笑。

    迪斯科音乐重新响起,学生们拿着饮料,纷纷过来礼貌地向徐斌道谢。徐斌这下自然地加入了舞会的圈子,一个窈窕的身影站在了他们边上。白得晃眼的长发女生举着红酒杯,向徐微笑。

    好像提醒茜茜莉娅这里是马赛,一场殴斗毫无征兆地在舞池里上演。

    “今天的舞会主题是‘大型渔获’,真是太有意思了。”来点烟的夏何乐说,带着甜蜜的音调,“我想带你离开这个无聊的舞会,去我的小船上看月亮。如果你喜欢的话,还可以钓夜鱼。”

    茜茜莉娅仔细看看夏何乐的脸,他的眼神很亮,青春而又带点早熟。“港里能钓到鱼吗?”

    夏何乐的船,比茜茜莉娅想象的要好不少。这是一艘有小小驾驶舱的钓鱼船,带深蓝色的遮阳船篷,收拾得非常整洁。夏何乐请茜茜莉娅在左舷边坐好,缓缓发动小船,朝港口外围行驶。黑绿色如胆汁的海水映着岸边建筑物的灯光,把老港景色变成了水墨画,暗淡的灯火使这幅画充满了睡意。

    夏何乐把船驶到港外潮水流动的水面,下了锚。他从船舱里拿出一条洋红色土耳其羊毛披肩,给茜茜莉娅围上挡风。

    朝港口旧市政厅的方向望,有抹淡淡的月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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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4 11:10 | 显示全部楼层
14.香墨来到了新的小组

    夏何乐把上好饵的钓竿递给茜茜莉娅,教她如何抛竿,他健美的年轻身体靠近她,传来一阵沁入茜茜莉娅心脾的男性气息。

    夏何乐把另一根竿抛好饵插在船舷上的套口里,自己到驾驶舱里端出两杯热咖啡。右手端着自己的一杯,左手端着茜茜莉娅那杯喂她,好让她腾出两只手专心拿钓竿,因为贪嘴的鲷鱼随时会上钩。

    让俊美的男人这样宠着喝咖啡,茜茜莉娅觉得身体暖洋洋的,海风带来的些许凉意不能上身。船有些摇晃,茜茜莉娅有些困,喉咙发干,头靠在了夏何乐发达的胸肌上。

    一个吻,一个索要的、贪馋的、只属于青春期的、充满欲望和莫名其妙苦恼困顿的迷人的吻,落在茜茜莉娅唇舌间。她渐渐觉得船摇水晃,天旋地转。从钓竿上拿回一只手,抱住了夏何乐的腰。

    猛地,茜茜莉娅手里的钓竿往水下一沉,弯成了紧绷的半圆,手柄几乎滑手而出。茜茜莉娅一声惊叫,鱼儿上钩了。

    因为不能在音乐声中说话,徐斌采取主动,和白肤美女对舞。女生向他贴近,近得高耸又圆润的胸快贴上徐斌。她风骚地抖动蛮腰,徐斌眼前出现了令他神不守舍的波涛。他也加快摆动,两人节奏一契合,徐斌心里一荡,这太容易使他想起男女之事。他望向那法国女生,她向他眨眨眼,送来一个勾人的媚笑,介绍自己是卡苔丽娜。她问徐斌是否想到外面透口气。

    夜色如水,两人走到山毛榉树的阴影里。卡苔丽娜如同那传说中的林中女妖,向他妩媚地伸出手。

    北京爷们灵光一闪,把卡苔丽娜一把搂入怀中,两双眼睛在黑暗中看见了彼此的闪光,立刻歪过头,吻在一起。

    有点像梦,但口感如此真实,法国姑娘的接吻的确充满了西洋味。每次卡苔丽娜的高鼻子被他笨拙地碰撞上,都刺激起他的欲望,这是他凭自身努力诱惑到的第一个西方女人,而且是如此鲜润的美女!他品尝着卡苔丽娜的欧洲女人的独特体味,觉得自己心里,有一个长期因为干燥而枯萎的角落,正在幸福地湿润,湿润着复活。卡苔丽娜从他唇舌尖上离开,轻笑一声,说:“去我车上。”

    这一定是条大鱼,鱼竿儿弯得好像要折断。

    夏何乐拿起抄网,下水一捞,茜茜莉娅欢呼起来,一条深墨绿色的大型鹦嘴鱼被兜出了水面,疯狂但徒劳地在网里弹跳不停。

    夏何乐到船尾洗鱼,用驾驶舱里的小电磁灶台烹饪。他在船上打开一个折叠式的小圆桌,铺上洁白的餐布,摆好餐具,最后变戏法般从舱里端出一个冰桶,里面早已插着一瓶阿尔萨斯雷司令白葡萄酒。

    他开心地做着这一切,只抱歉地说:“海上有风,不能点蜡烛。”他用一盏黄晕的风灯代替了。

    船舱里开始传出北非风情的音乐,夏何乐端出热腾腾的蟹黄烘鱼背,给茜茜莉娅斟上酒。

    海上的浪漫晚餐给了茜茜莉娅很久没享受的休闲感。

    夏何乐动手收拾完餐具,开船向港口泊位驶来。

    “我比你大十几岁呢,”茜茜莉娅自顾自说,“去找年轻姑娘吧。”她温柔的手抚着夏何乐蓬乱的黑发。

    “我喜欢你,成熟的浑身香的女人!我周围都是青柠檬。”他忧郁地说。

    “那么,”茜茜莉娅抬起头,向自己借寓的大楼望了望,“今晚上,你可以和我一起住在我的公寓里。”

    夏何乐咧嘴笑了,他张开强壮的双臂,把茜茜莉娅抱下船,一直放到他的雷诺车上,不一会儿,车就停在了公寓楼下。

    学院决定学生们应该开始新的合作尝试,整个MBA班打乱重新编组。

    香墨来到了新的小组。新小组一共四个人,另三人是法国学生夏克、法国学生莫西斯和日本学生及川敏一。

    香墨很高兴碰上了能大大为新小组出力的机会:法国电视机生产企业唐姆逊公司正谋划和中国企业战略合作,该公司首席执行官是巴黎一商的毕业生,决定在采取重大决策前,让母校的国际MBA学生出谋划策,拿他们公司的在华合作难点做一个特别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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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4 11:14 | 显示全部楼层
15.大家在白纸板上写得与失

    负责协调这一课题的后勤学教授是满头银发、上课腋窝爱出虚汗的让·马克·多维萨先生,他是个一年往中国跑十来次的中国通。

    教授把学生分成8到10个人一组的大组,还要根据课题报告质量选出冠亚军组,唐姆逊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将亲自来听取这两组的汇报。陈香墨的组和美国人杰森的组合并成了一个大组,联合攻关。第一次大组活动安排在大家充分阅读了唐姆逊公司提供的背景资料,每个人都有了一定的思路后。大家在白纸板上写得与失。

    “得:唐姆逊公司可以借合作方式进入巨大的中国市场。”

    “得:唐姆逊公司可以利用中国廉价的劳动力。”

    “得:中国公司在中国市场已建立了成熟的销售网,不用再投入。”

    “得:从后勤学方面来说,中国的电视机制造技术已比较成熟,零件的采购运输成本不高,是个理想的加工基地。”

    “失:唐姆逊公司可能不得不向中方转让最新技术。”夏克不情不愿地说。

    “失:中国人不尊重知识产权,转让技术等于是白送技术,甚至还会被转卖。”夏克意犹未尽。

    “对不起,香墨,”莫西斯跟香墨打招呼,“我们就事论事。”

    香墨耸耸肩:“中国太大人太多,不要把中国人一概而论,请在中国人三个字前加上你们法语中的部分冠词。”

    “失:中国合作伙伴要求借唐姆逊的全球销售网络向世界市场销售中国产电视机。”杰森说。

    “你怎么知道这对唐姆逊是失不是得。难道唐姆逊不能从增加的销售中分一杯羹?”香墨忍不住诘难杰森。

    “中国电视机售价极低,而且历来采取倾销战略抢占市场,所以,很可能会因此破坏唐姆逊公司自己的中高档产品销路。具体需要专业化测算。”杰森回答。

    “失:合作双方文化差异太大,文化磨合代价会很大。甚至有导致管理失败的可能。”杰森继续发挥。

    下午多维萨教授来巡视项目进程,他听了大家汇报得失观,没有就此发表意见,而是说:“你们要快快拟定一份和中方谈判的条款清单,主要是我们向中方要什么不要什么,还有我们给他们什么不给什么。”

    大家又围成一圈,开始工作。

    看来,法国同学特别在乎发言权,夏克和莫西斯都关心一旦成立合资企业,法方能不能占大股,至少也要在51%以上。

    陈香墨则特别关心中方的国际市场开拓,他认为局限于中国市场是玩零和游戏,而开发更多的国际市场,对法中双方都是增量。对欧美同学不停提出的技术转让,他倒不屑一顾。电视机产品,你唐姆逊能有多少了不起的先进技术?他隐隐约约地感到,法方唐姆逊公司并没有谈判优势。也许,这也是校友首席执行官先生要回母校借脑子的原因之一吧?

    可香墨的思路,对那些人生经历完全不同的欧美同学来说,是完全不可体会的。

    说来说去,杰森和夏克对有利的地方是一个也不肯拉下,全要写进条款去跟中方企业要价,但对于付出却是毫无概念,犯难了半天才总结出一条:法方向中方提供其高技术含量的显像管成品,供中方在中国市场销售的高档产品使用。

    及川不同意,说:“中国企业会退出谈判,因为他们没有得到任何要的东西。”

    “他们要什么?我们的技术加强了他们高端产品的竞争力,他们会高兴的。”夏克说。

    “你们明知故问。”香墨笑道,“谈到赴华投资,请补习中国政府明文规定的基本投资原则中的一条:以技术换市场。”

    “但那样太不公平!”夏克急了,“中国企业在保护知识产权上臭名昭著,技术一交到中方手里,他们接着就会把唐姆逊踢出市场。”

    到了又一个薄暮时分,大家发觉这个艰难的下午,每个人都已喝了过量的黑咖啡,再也没有精神了。

    于是,每个人都按习惯,向彼此报告一下今晚自己会在哪个专题上继续努力,然后便互道晚安。香墨呼了口长气,说今晚奉多维萨教授之命,会在网上努力查找中方电视机企业的资料。

    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香墨差点和夏克动手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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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4 11:18 | 显示全部楼层
16.香墨最气他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昨儿晚上香墨在网上像嫦娥飞到月亮上找男人一样搜寻有关长虹和其他中国电视机生产商的有用信息。试图在中国收集过任何数据的老外一定能想象他能找到什么。当他心有不甘地从网上下来,时钟已指向凌晨2时。
    香墨知道杰森今晚在做POWERPOINT的幻灯片,本想把发现的有限资料送去给他,但他房里电话没有人接。
    睡了不足五小时,香墨就逼着自己起了床,因为他不愿意在那些欧美学生面前迟到或误事。他垂头丧气地喝了杯热茶,就急急忙忙赶到教学楼来。
    他一个教室接一个教室找同组的人,幸好杰森已早早地坐在教室里整理电脑。香墨叫了声早,跑去把翻译成英文的中国生产商情况交给他。杰森冷冷地盯着电脑不放,搭理也不搭理香墨。好一会儿才斜了一眼香墨的资料,嘴里吐出一句:“你一晚上就干了这点活?”
    香墨有苦说不出。
    “我没时间看你的东西,你要给我也得是昨晚,现在都定稿了。”杰森见香墨不吭气,更得理不让人。
    香墨说:“昨晚我打你房间电话,你不在。”
    “那你为什么不来教学楼找我,大家都在一起团队工作到凌晨3时。”杰森道出了原委。
    “既然团队工作,你们为什么不通知我?”香墨有点上火了。
    “香墨,”杰森抬起头,生气地看着香墨,语气稍稍缓和些,“是你应该时刻注意小组的动向,我们的电话随时开着,你可以随时打来看看大家的动向呵?”
    香墨给他噎住了,说:“昨天下午分手时,不就意思是各人分头做事吗?”
    杰森无奈地摇摇头,好像香墨是个不可救药的怪物。
    香墨最气他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好像比别人优秀着一大截的样子。他“咚”地站起身,说:“这资料是教授交待我去查的,用不用你看着办吧,反正我会向教授汇报的。”
    正在此时,教授和夏克一起来到教室门口。
    香墨拿起信息稿,走过去对多维萨教授道早安。老先生和蔼地开玩笑:“香墨,这么早已经来了,太极拳打完了吗?”
    香墨尴尬地笑笑,感觉到夏克的目光不太友好。
    他递过信息稿,说:“教授,我在网上找了好几个小时,只有这点有用的信息。”
    聪明和善解人意的多维萨先生抬头,笑着对大家说:“我有同样的失望,中国是信息化不足的国家,网上的确找不到什么。这些放进你们的报告了吗?”
    香墨不语,杰森一扭腰肢站起身,说:“今天早晨才拿来,还没加。”
    “加进去,”教授板板脸,“是非常重要的信息,我交代香墨去找的。”杰森乖乖接了过去。
    教授出去买咖啡,才走开。夏克爆发式地冲香墨来了一句:“你别以为能糊弄过教授,就能糊弄过我们!懒惰的家伙!”
    香墨听到侮辱,血往头上冲。定定神,他保持一点风度说:“你凭什么说我懒惰,这不是事实。”
    “昨天晚上你没来参加小组工作,我们工作到凌晨,你却逍遥!”夏克是个钉子一样锥人的少见的法国人。
    “去你的,你见我逍遥了?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香墨一字一板地说,说完,拂袖而去。
    代表本大组上去讲幻灯片的是杰森,他们几个明显花了无数的精力在BENCHMARK(他山之石)上,查阅了电视机行业在历史上,在各个国家合资或收购的案例。试图从中找出在中国投资可以套用的方案。
    没有想到的是:杰森还未讲完,就被多维萨教授“粗鲁”地打断了,教授走上讲台,说:“我担心的就是这种丢人的合作方案。除了毫无参考价值的BENCHMARK,有哪一点考虑了我们中国朋友的利益?没有人要和一个一点不肯给予的吝啬鬼合作。我肯定你们没有问过组里的中国同学,他们的企业要不要这种合作条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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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4 11:21 | 显示全部楼层
17.徐斌的内心发生着深远的变化
    多维萨先生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不要低估别人,否则只会羞辱自己。如果你们今晚没有更严肃的方案提出来,明天下午唐姆逊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就不必来了。”
    大家心存不悦地又坐在一起,香墨不理杰森和夏克,莫西斯息事宁人地摆出一个和气的笑容,聪明的眼睛望向香墨和及川:“我们犯了错,应该听听陈先生和有中国经验的及川怎么想。说说吧!”
    夏克低着头,玩书本,一声不响。杰森死盯着电脑屏幕,发E-mail。
    莫西斯主持着,把POWERPOINT幻灯片大改了一番。
    颇让香墨得意的是,采纳了他和及川的建议后,他们的组被评为冠军组,向唐姆逊公司首席执行官做了报告。这位年轻的校友向他们透露一个秘密:他们已决定以技术转让和全集团合并的方式和中国TCL集团合为一家。并由中方占股51%。这在中国企业和世界五百强的合作史上,真是史无前例的一个突破。
    徐斌正在苦痛中沉浮,连课也不上,一个人关在宿舍里。卡苔丽娜在那夜之后,一次也不给他机会再见面。电话里告诉他这只是一夜浪漫。
    他一会儿回味着卡苔丽娜热情奔放的风情,春心荡漾;一会儿又意识到一切只是酒精和脱衣舞刺激造成的放纵,未等体会拥有已成恍惚旧事,焚心如火。这样一惊一咋,他感觉口干舌燥,开始发烧了。
    不知不觉间,暑假来了。大家都纷纷找机会放松一下身心。有一个人却开始发奋学习法语,努力了解法国文化,意图融入法国社会。他是受了大刺激的“败兵”——徐斌。
    大热天不休不眠,徐斌进了教会语言学校法语强化班。除了每周一次和茜茜莉娅见面,他就像是个自我惩罚的圣徒,在教会学校里咿呀学语,长时间做语法练习。他底子厚,清华大学的高材生学什么像什么,进步自然是快的。没多久已让茜茜莉娅刮目相看,称赞鼓励了他好几次。
    徐斌的内心发生着深远的变化。他半年来频遭打击,觉得自己败得完全没有抵抗。但他是绝对不能败的北京男人,活得窝囊不如死个壮烈。他祭出以往理论联系实际的成功法宝,到密特朗图书馆查找资料,研究一个关键的课题:法国女性心理与价值观。徐斌希望以此为自己铸造一把打开征服之门的金钥匙。
    他研究《包法利夫人》《情感教育》《红与黑》《危险的关系》……这些古典名著,也如饥似渴地观看学校音像室能借到的法国现代生活片。他将心寄托在那些法国美娇娘的心房里,揣摩她们芳心的每一个悸动,试图用洋女人的眼睛看自己,看到那些自己曾经看不到的东西。
    徐斌做这功课到了痴迷的程度,但他越来越觉得接近了大彻大悟的境界。他的脑子里出现了法国女人的内心世界。他如同凑近一个法国美人的瞳孔,心咚咚跳着,偷看那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他看见的自己并不令他乐观:一个东方国家来的留学生,没有显赫的身世,说蹩脚的初级法语,和巴黎上层社会没有关系,甚至和任何当地人都没有瓜葛,拿的是一年有效的签证,随时有可能失去在法国逗留的资格。
    哪个正正经经的法国女人会在这样一个人身上浪费时间?正常人连花时间了解他都嫌多事。好一个令人泄气的现实!
    可徐斌不是张三李四,不是糊涂虫。他知道自己也有价值,只要放下身段,就还有机会。他是个英武挺拔的蒙古人种后裔,至少,对容易迷醉在异国情调中的法国女人,还有生理上的吸引力。他可以争取当她们生活中偶然艳遇的男主角儿!至于为何要作践自己到利用身体勾引妇女,堂堂正正的名校MBA生徐斌不太愿多想。
    徐斌离开学校宿舍,搬到昂贵的香榭丽舍大街上的公寓里。公寓对面就是一个年轻人的迪斯科夜总会,他每夜读法语到11时,然后便像那些拥挤在夜总会门口的法国学生一样,换上黑色的紧身衬衣,朝见钱眼开的门卫手里塞上20欧元小费,他就必定被放进男女比例1比1的人数控制线内。理论上也必有一个女伴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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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4 11:23 | 显示全部楼层
18.大部分学生把找工作当成了第一大事

    从街头烘烤人的热浪中挤进人潮汹涌的迪斯科舞厅,巴黎年轻男女的荷尔蒙如同一条疯癫的怪龙,上蹿下跳,撩拨着每一个人。巴黎是人种的熔炉,徐斌在衣着和简单语言上和所有人混同了,他的欲望也渐渐上升到正常的程度。和数不清的巴黎女郎对舞着,互相使用身体语言勾引彼此。

    从夜阑人静的大道上穿过,把环肥燕瘦的不问姓名的巴黎女郎带回公寓,然后在天亮后疲惫不堪地亲一下双颊告别。徐斌像刚学会潜水,享受到乐趣的人一样,唯一不想做的就是上岸。

    茜茜莉娅对他的放纵并不知情,但惊奇地发现徐斌一天比一天巴黎化,语言、表情、衣着和越来越黑的眼圈,都急速地修改着这个东方人的存在方式。她另一个发现是徐斌如同一只巴黎人经常不经意放着的硬邦邦的墨绿色鳄梨,偶然拿在手里发现软熟了,性感得让手发抖。徐的声线出现一种若有若无的磁性,这声音生理性地钻进茜茜莉娅的耳膜,让她受到勾引。但徐斌却对此茫然不觉。

    茜茜莉娅变得有些盼望每周和徐固定的相会,她的友情好像一个被人熟视无睹的鸡蛋,如今竭力破壳而出的却是一只陌生的鸟儿。她渴望观察徐的飞快的变化,这变化吸引了她在炎热煎烤下变得有些过敏的注意力。

    可是,徐斌忘记了这周的约会,茜茜莉娅在卢森堡公园的树荫里等到正午时分,说好10时见面的徐还是没有露面,电话也打不通。茜茜莉娅想的是回家,但却把车停在了徐斌公寓的地下停车场里。

    徐的公寓门没有关死,推开门,依旧宿醉未醒的徐和拉丁女伴横陈床榻,很显然激情贯穿了长夜。拉丁姑娘的长腿蹬掉了电话听筒。

    茜茜莉娅帮徐关严了门,穿过凯旋门无目的地漫步,在这一刹那,她感到嫉妒和受到背叛。她摸出红万宝路,点燃深深地吸进胸腔。

    周围炎热的空气也深深吸了进去,茜茜莉娅感到自己像一个被点燃的火球,憋闷得透不过气来。

    最后一个学期展开后,大部分学生把找工作当成了第一大事。

    世界经济不景气,带累全球上两届MBA毕业生难找中意的工作。难看的就业统计数字返回到学校,在校生明显产生恐慌的心理。

    香墨咬咬牙,花了75欧元年费,参加了校友会。

    他的打算是能参加校友会组织的媒体俱乐部活动。据介绍,在这俱乐部中,能够遇到法国各大媒体的老板和首席执行官。

    果不食言,媒体俱乐部不久就发给香墨一个通知。校友暨欧洲伊麦出版集团的首席执行官德·芒代史先生将和俱乐部成员一起在巴黎普豪高浦(LEPROCOPE)餐馆共进早餐。

    参加这次聚会,香墨要额外支付30欧元餐费,以支票方式预先寄到校友会秘书处去。同时,他必须在那个早晨起个大早,坐两小时车进巴黎市区。香墨查了查课表,还好,是组织行为学课,学业损失不大。当一个MBA生,每天都要做很多计算,在成本和收益间作出选择。香墨现在也和商业出身的同窗们一样牢记,一节课不上,就是损失50美元的学费。加上生活费用和不上班的机会成本,损失就超过100美元。所以,去和德·芒代史先生吃早饭,对香墨是个投资,不该没有回报就回来。

    主角驾到,德·芒代史先生在一片鼓掌声中走进富兰克林厅。他只有38岁,戴红棕色边框的眼镜,高而略微有些驼背,显出萨特式的法国知识分子气。他落座,大家也跟着对准自己的名牌坐下,关紧嘴巴,表示自己的礼貌态度。

    德·芒代史先生站起来,向同行业的校友们演讲,主题是伊麦集团在法国的成功扩张。伊麦集团总部在英国伦敦,法国业务由德·芒代史先生全权主导,过去两年间,德·芒代史取得了一系列市场开拓的成果,把多种杂志的发行量提高到盈利点以上。

    香墨一心希望和德·芒代史先生结识,引起他的注意,但也怕莽撞会使自己显得不懂法国人的潜规则。但香墨估摸着早餐会快近尾声了,自己的投资面临血本无归。他鼓起勇气,举手要提问。

    那组织会议的女士显然吃了一惊,她犹疑地望了香墨一眼,又转开视线。但香墨很坚决地伸直手,眼睛看着俱乐部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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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4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19.我想问问这里有没有房间出租

    主席先生请他提问,香墨站起来,确信自己今天衣履一新,胡子刮得发青,样子不会差。他以酝酿多时的法语句子,不慌不忙地问:“德·芒代史先生,您好。我是从中国上海来的资深记者,在学校读MBA。”

    他注意到,德·芒代史先生鼓励地向他点头微笑。不由心情大好。

    “我想知道您是否对庞大的中国市场感兴趣?鉴于ELLE杂志在中国市场的成功,伊麦集团是否也会尝试进入中国?”

    “对您的提问,我的回答是:事实上,我刚从上海考察市场回来,我十几年前去过上海,这次我看到了巨大的变化。”

    香墨心咚咚跳,越来越热。

    “然而,”德·芒代史先生话锋一转,“中国出版市场是个十分陌生的市场,不但有市场风险,还充满政策风险。我们需要一个长时期的观察,来进一步做出商业判断。先生,我回答好了您的问题吗?”他面向香墨。

    “谢谢。”香墨致谢,但意犹未尽,只是不适合多问,毕竟不是记者招待会。

    散了会,香墨慢慢走上去和德·芒代史先生认识一下,许多人围着德·芒代史,和他交谈。但德·芒代史先生很互动地特意转向香墨:“非常有幸和您认识,您的问题好极了。”

    他们交换了名片,香墨乖巧地送上自己特意写的一份《中国杂志市场的外国投资》,说:“请您指教。”

    为庆祝自己勇敢出击,而且发挥得宜。香墨搭地铁回校时,允许自己奢侈一下,买下了那本犹豫了好久没买的法文书《新闻界的小兵》。

    徐斌驾着一辆全新的宝马,在学校附近试车。他驾车往山上开,不料山上竟然一马平川,是个大的人工平原。一幢幢美丽阔绰的洋房,被一个个大花园围绕着。原来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富人区!

    徐斌把车停在一个免费停车场上,下来步行参观一番。他慢慢逛到树木深处的一幢农庄式洋房前,这房子洋溢着的古典风情吸引了他。一个声音叫醒了他:“日安,先生,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一个四十多岁的法国夫人微笑着从一棵侧柏后面走过来,她真美,高挑的身材,瘦削的脸颊,一双让人丢魂落魄的俏目。

    “您好,我……我想问问这里有没有房间出租?”不知不觉,徐斌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刚说完,就觉得害臊,有谁到亿万富翁家租房?

    “租房?”夫人含笑上下打量着他,“您是日本房产代理人吧?”

    “不是的,我只是巴黎一商的学生,想在这里租个美丽清静的地方,写论文。”徐斌半瞎扯说。

    “那,进来看看吧。”夫人一转身,回头对徐斌一笑,那万种风情,让花丛里的小蜜蜂徐斌从头酥到脚。他完全没有意料到他会被请进门。

    她没有去那漂亮的洋房,而是带他穿过葱茏草木,来到一幢幽静池塘后的两层石头房。她取钥匙打开房门,一个舒适的起居室,布置着旧式法国家具,对徐斌来说,充满了诗情画意。

    “假如您满意的话,月租2000欧元。”夫人凝视着他说。

    “好,我租了。”徐斌摸出皮夹,当场拿出4000欧元现钞。

    住进富瓦拉赫夫人宅第的第一个周末,夫人穿着一身白色银条的休闲西服,挽着她的丈夫富瓦拉赫先生到院子里散步。

    富瓦拉赫先生是个和蔼的白发老人,夫人对徐斌招招手,隐约使了个若有若无的眼色,说:“徐先生,明晚可以请您和我们共进晚餐吗?”

    徐斌喜出望外地答应了,他心虚地瞥了老迈的富瓦拉赫富翁一眼,不料老头正定定地看着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反射到他心头,富瓦拉赫老头的眼光有着看透他心底的威势。

    徐斌准时在晚上8时按响了富瓦拉赫家洋房的大门,富瓦拉赫夫人打开门:“哎,晚上好,斌。”她美得好像一只削掉了嫩黄皮的生梨,富瓦拉赫先生有些疲惫地和他握握手,他穿着精致的法兰绒便装,阴郁地观察着徐斌。这小伙子太直露地把注意力集中在女主人身上,显得十分没有教养。事实上,富瓦拉赫先生似乎正努力地吃着富瓦拉赫夫人的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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