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小刘想买新鲜松茸。他说他们单位领导三天后要去省城，顺便带些松茸给有关人士送送。单位将收购松茸的任务叫给小刘，小刘就托我在乡下收购一些，必须两天之内送来。我料想这是给乡下亲人找销路的好机会，连忙给表弟打去电话，结果他在牧场，下不来。不过他说没关系，叫寨子里小哥们尼玛收购。“要多少？”“至少50斤”，我特别交代，必须后天下午交货。他沉吟了一下，说，全寨子一天捡不到那么多的。让他到其他寨也跑一跑吧，能办到的。我说好，心里去踏实不下来。本想做点好事，却可能按时交不了货，失信于朋友，或者让寨子里的亲友漫山遍野跑，劳累了他们。
当晚下起雨，半夜了还不肯停息。第二天，到了下午，天气有阴晦起来，阵雨时停时下。我猜想，这松茸，可能要等三五天才能送来了。不料，快下班的时候，尼玛出现在单位门口。
尼玛不停地搓着双手，一脸憨笑，连说对不起这么晚才送来，因为乡上班车脱班了，找不到车。那你怎么上来的？我问。“雇了面的。”哦，我猜想，这临时急着上县城，一定花去不少雇车费了。
小刘还没来，我们将松茸在办公桌上小心翼翼地摊开，满屋子一下子香气四溢。好漂亮！个个都是一等品！尼玛真是能干，没有一朵松茸帽是焉掉的，不知道这四十多公里乡道上怎么颠簸过来的。我说这老天老是下雨，山上不好走，你们一定受罪了。尼玛却说感谢老天爷帮忙呢，要不是下雨，这松茸还在泥土下沉睡不出呢。那样的话就交不了货了。
“多少钱一斤？”我心里想着，这么好的松茸一定让小刘开心，因为他们领导会满意啊。
“26元可以吗？”说到价格，尼玛刚才的兴奋劲一下子消失，变得局促不安。
不会吧？我记得县城街头30至50元啊。这么好的品相，说它一等品没问题啊。
“我在寨子里收购价是20”，他说。加点价的原因是想把雇车钱拿回来。还有，他补充说，怕你不满意，到县城后把其中品相不太好的和坐车抖烂了的都选出来了。
我很生气。你这样赚什么钱啊？你白忙活有什么意思啊？你们就是太老实了，笨！好在我没把“笨”字说出口。我说我不能让你白忙活，待会儿小刘来了你不用开腔，就装不太会说汉话得了，我来作主。
一会儿功夫，小刘来了，不出所料，他一看桌子上的松茸大喜过望，先不问价格就开始装箱。怎么不过秤？“哪用啊，你说多少我认就是了”，小刘爽快地说。我确实忘记问尼玛了。我回头问尼玛，并且眨巴着眼，希望他多喊一点。尼玛却说，刚才门口小卖部秤了一下，53斤3两。“算54斤！”小刘说。
多少钱一斤？小刘问。我开始讲述尼玛冒雨漫山遍野收购的辛苦，这松茸的难寻。尼玛在一旁憨厚地站着，忸怩不安。小刘说，我知道知道，说多少钱吧，多要点，反正单位付钱。
58元。我说，这比街上贵一点，可这品相，这真的值呢。主要是想收回车费。
“行。”小刘二话不说，掏出钱点数。
我得意地回头看尼玛，却看见他一脸惊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简直要崩溃的样子。我乐了。拍拍他的肩，按住他坐下。
“这咋办呢？”小刘走后，我将钱放在他手上，他却看着钱发蒙。“这是你应该得的，”我安慰他，叫他踏实收下。
“我记不得哪家人收了多少了，”他说，他要将多卖得的钱分给寨子里卖给他松茸的人。
你傻到家啊？我真想骂他，但忍住了。“这是你的，不用分，”我说。“可是收购的时候说好了不赚钱，只为你们帮忙的。”尼玛告诉我说，现在有贩子直接到寨子里来收购，价格可以卖到30元。但寨子里有许多亲属听说是为你们收集，将价格压到20，还有一些捡拾得少，只有几朵，他们压根就没要钱。“你爱人是医生，村子里亲戚朋友到县城来看病办事全托她跑上跑下，你也是个好人，”尼玛说，你们有事了，全寨子的人都愿意为你们出点力。因此,这赚的钱,我该如何办呢?
我说什么好呢。我现在也和尼玛一样，心头难过不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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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3 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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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3 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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