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伟哉：西藏半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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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伟哉：西藏半笔

珠穆朗玛峰 来自昵图网 　　大约二十五六年前，我尚在人民文学出版社供职，也负责《当代》这一大型文学刊物。应《西藏文艺》主编秦文玉约，写过一首对西藏心向往之的短诗。目下手头没有文本，已不能背诵，但记得那中心意思是：一个人一生中若不曾到过西藏，那将是一种遗憾。 　　西藏吸引人的东西很多。它的民族风情、宗教文化和建筑艺术，都很引人。但若没有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若没有世界最高大最年轻的喜马拉雅山系，没有大自然的奇观和神秘，它的吸引力怕要大打折扣。因为位置的边远和路途的艰险，西藏曾经是一个封闭性很强的地域，是一个许多人难以进入的地域。但人的心理是，越神秘越封闭越难去的地方，他偏偏越想到达。这便是人类天生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更何况，从小我们便受到关于西藏的若干知识性教育。 　　西藏与青海为邻，称青藏高原。我在青海工作和生活时，便向往西藏，有一次，差点乘车去了西藏。西藏与甘肃（陇西）和新疆相连，我几次往返于嘉峪关和乌鲁木齐，在那里的大漠、戈壁和关山，想象西藏。在辽阔的古尔邦通古特（北疆）的草场、沙地和白杨林围绕的条田里，在白云缭绕的蓝天之下，若隐若现地眺望博格达峰时，我想象着西藏的雪山和珠穆朗玛的雪峰，该是何等模样。 　　第一次看到喜马拉雅山系，是在高空，是在去尼泊尔的飞机上，是1992年初春或初冬。透过飞机舷窗俯瞰，是一片灰白相间、黑白相交及褐色与白色的掺杂，是茫茫得如翻腾的海洋的大波巨涛。 　　说来好笑。尼泊尔位于珠穆朗玛南麓，我便以为它气候寒冷，行前备了皮棉夹克，及至飞机着陆，方见草木葱郁，空气温润，因为它海拔低，因为喜马拉雅山系阻挡了北方的冷空气。 　　尼泊尔天色湛蓝，空气透明。在它的第二大城市博克拉，主人说，可能望见珠穆朗玛。我与主人一同远眺，果见蓝色天幕前，雪峰反射阳光。但那是不是珠穆朗玛峰，我不能肯定。不过，它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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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西藏之行，是1994年秋，仍是飞行，仍是先从高空下望。在贡嘎机场降落后，连续一周，乘车往返于拉萨和日喀则。这期间，见闻自然不少，我倾心观察的是它的山。

　　拉萨河平缓、宽阔、温柔；雅鲁藏布江，时而湍急时而舒缓，都很诱人；但它的山，更有变幻无穷的奇妙景象。我睁大眼睛，看那些高耸的裸露的铁色的巉岩危峰，看那些峰峦间终年不融的雪，眼都看涩了，看痛了，似也难尽其形，更难逮其各异之神韵。

　　我的故乡——山西洪洞县，是一片山区的盆地。大半生来，不敢言涉过万水，走过一千座山则非妄语。在我的感觉上，山形无尽；而在人的眼里，因了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不同心境，那不同的山也便人格化，有了不同的情致，成为人情化的物像和载体。

　　我喜欢各种各样的山——雄伟的、柔曼的、苍凉的、葱茏的、阳刚的、浪漫的、奇特的、平凡的……在西藏，我更多感受的是山的刚强、峭拔、遒劲和伟岸。颠簸于它的山巅峡谷，我产生种种联想和幻觉，心灵里浮现着种种幻象。时光流逝多年，我仿佛仍不时置身于西藏的群山之中，在人们常说的“山水画”之外，想到，为什么不可以有一种“山雪画”？

　　寄我之情怀，我醉心于山与雪。西藏的山形雪景、山雪气势，广大丰富。我凭感觉、凭记忆，随兴所至，画了一批，几个朋友不约而同地说“像版画”，这倒是出我意料。像版画就像版画吧，我要的是一种刚性之美。我把我的这一类画作，称之为“西藏半笔”，其意在：西藏的山、雪、水，形象无穷，神采无尽，我的画连其一笔都不算，谓“半笔”已是词不达意不够谦虚了。

　　作者简介：

　　孟伟哉，男，1933年生，著名作家，当代画家。著有长篇小说《昨天的战争》、《访问失踪者》，作品集《孟伟哉诗选》、《孟伟哉小说选》，论文评论集《作家的头脑怎样工作》，散文集《人在风云幻化中》，画册《我的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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