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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很多年了，我守在这里，我是一个守门人。
每到黄昏，我会一盏一盏点起所有的灯，每点一盏灯，我都会想起一个人，每盏灯上都有一个名字，每一个人都曾经在这里留下一个故事。那些故事大多是平淡的，当然也会有一些传奇。不管是平淡的故事，还是精彩的传奇，都已经消逝在渺远的过去，而我仍然记得那些故事里的每一个人，以及他们曾经有过的悲欢离合。
这里有多少盏灯？我不知道，确切的说，是我从来也没有数清楚过。每次当我一盏一盏地点起那些温暖而又寂寞的灯火，我总是一边数着这是第几盏灯，一边情不自禁地回到过去，那些脂粉香浓、意气风发的日子，然后是长久长久的伫立和失神，之后我常常忘了自己已经点了多少盏灯，甚至也常常忘了自己已经守在这里多少年。点完灯的时候，通常是在午夜。那时星空是很美的。灯火灿烂中我开始给每一间房子关上窗户，离开的时候我会轻声说：晚安。然后再轻轻将门锁上。没有人会回答我，因为每间屋子都是空的。
每天早上，我都会将所有的房间都打扫一遍，我不仅是守门人，同时也负责这里的清洁，而我又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所以，每天我都会花很多时间去打扫那些空的房间。每间房都仍然保持最初的样子，每次走进这些房间，我的耳边便会响起很久很久以前那些住在这些房子里的人，想起他们的音容笑貌。而今我已华发染霜，再不是当年那个顽皮淘气的丫头，而我的记忆却停在那个久远的年代，所有的人仍是那么年轻，并且意气风发。
春天到了，这是一个异常热闹的季节，所有的花都开始准备伸展、开放，在春风里尽情摇曳。恍惚间忆起那时的流光溢彩，裙裾飞扬。
每天早上打扫完屋子，我会稍微歇息一会，然后便开始慢慢收拾园中的花草，直到黄昏。我总是努力地维持这里的原貌，哪怕只剩下我一个人，也总是尽量让这里看上去欣欣向荣。那些花朵在无比热闹的寂寞中开，在无比热闹的寂寞中谢，我是唯一的观众，却时常走神，并不曾记得她们开过几度，谢过几回。
总会有一些陌生人从这里路过，有时候我会与他们交谈，他们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我看他们的眼神很孤独。通常他们都不会停留太久，这里太偏僻，并且人烟稀少，繁华世界有太多可以热闹可以驻留可以梦想可以追逐的地方。我从来不会刻意挽留谁，但是我是真的很孤单。
终于有一天，我再也不能忍受这样单调的生活，于是我偷偷离开，去外面的世界游荡，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回来。可是等到我再度看到人间繁华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已经不能习惯喧嚣，喧嚣的背后有太多的不堪忍受，于是我又悄悄地回来，再继续我守门人的事业。这样的反复再反复，我终于决定再也不离开，那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已然不再年轻。我对着镜子轻叹，从此将这里所有能照出人影的东西全部收好。又过了很多年，我将这些东西全部打开，我仔细地看镜中的自己，我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很多年了，我守在这里，我是一个守门人。
我依靠那些记忆活着，并且时常忘了光阴荏苒。
那时候，他们叫我雪丫头。那时候，他们把这里称作天堂。那时候，我们笑过，也哭过。那时候，桃花灿烂。
他们说，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我是在等待吗？也许不是。
我是一个守门人，我只是想守住一段记忆，我知道我的忘性通常比记性好，所以当昔日的喧闹都成过去，当我忽然之间发现这里已经人去楼空，当我最终意识到自己成了最后一个还没来得及离开的人的时候，我便在这里每一处回廊都挂一盏灯笼，在每一个屋角都系一串风铃，我开始每夜每夜点那些灯，灯火在风铃声中摇荡，像那些日渐遥远的记忆，飘忽不定。
很多年很多年过去了，桃花依旧灿烂，天边云霞似锦。
我倚在窗前看远处的余晖渐渐隐没，我已无力点燃那些灯，夜晚会在漆黑一片中度过。从那一天起我发现自己慢慢失去了回忆往事的能力。我这样惶恐，就像多年前忽然发现所有的人都已消失的那一瞬间，心底略过微微的疼痛。
等到桃谷的桃花开过之后，便是蝶谷的蔷薇开始繁盛的时候。山谷的大门依旧气派巍峨，可是终究也掩饰不出萧条破败的模样，那道门我刷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失去了往日的欢歌笑语，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寂寞清冷。在春天日渐盎然的时候，我终于发现，每朵花的背后，都是沉积多年的荒凉。
他们说，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注：此文为很久以前一篇旧文，在搜狐及本人博客发过散文版全文，配图版只在本人博客发过，一并附在文后
[ 本帖最后由 雪雪 于 2008-11-9 12:51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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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8-11-9 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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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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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10 08: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