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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家园] “我们的痛苦来源于爱,我们的幸福也来源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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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4 12:3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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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川中学已不在北川。
  它坐落在绵阳近郊一块土丘挖出的平地。阳光明亮,校园一角,绿色草坪上几株金黄的法国梧桐零星散落,片刻的宁静令人不敢相信。蓝顶白墙的活动板房中间,摆放着安静的轮椅;“多难兴邦”的题字挂在每块黑板旁边;上体育课的孩子在操场上奔跑、打闹和嬉笑。
  这里惟一能和七十多公里外的旧学校联系起来的,是废墟里找到的“四川省北川中学”校牌。5月19日学校复课时,它被特意拿出来,摆在列队整齐的师生们面前。那一刻,许多人抹了泪。
  震后的北川中学学生们,从绵阳九洲体育馆,到长虹职工文体活动中心,再到长虹培训中心;从帐篷再到活动板房;从2793名学生,到不到2000人,再到3082人。不管怎么说,学生们有了新的校园,然后在这里度过了夏天,秋天,并迎来第一个冬天。
  半年多过去了。“这里表面上和其他学校没什么不同,但其实每个人都有心事。”这是心理志愿者在此良久后的观察。
  他们都是北川的孩子,地震在北川为害最烈,他们是痛苦中最为痛苦的一部分。
  心底的告别仪式
  “我们幸存的人呢没有一个人有资格说想死”。只有当告别仪式发生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里,他们才能向过去说再见。
  2793,这是北川中学在震前的学生总数,其中720多名学生在地震中遇难,另外地震还带来40多名孤儿、270多个单亲家庭和118名胞亲遇难的学生。在这个不大的校园里,有同学失去父母,有同学失去姊兄,而每一个同学都失去了同学。
  一位女生给南方周末写道,晚上躺在床上听音乐,一到悲伤处就不禁想起张老师,想起最爱的奶奶,可爱的妹妹,亲近的朋友,泪水便打湿了枕头。半年了,还是如此,“我终于明白,时间并不能冲走一切”。
  心理志愿者陈灿锐发现,每个学生都在压抑自己的感情。
  “一些学生会慢慢复原,但创伤较大的学生,会比较难走出来,时间愈久,愈不愿开口吐露,同时情绪不稳。”通过问卷调查,志愿者们发现每个班上都会有三四名将问题深藏心中的学生。
  记者试图问起一位已熟络得可以说笑的高一男生的家庭,他抿起嘴,随后陷入沉默,过后回答“能不能不说这些”。同时他排斥心理咨询:“不想去那些地方,去了好像真的有病。”另一位高一男生,在周记本扉页上写:“本人忧郁,闲人勿近。”
  在周记里他多次提及死的解脱:“从我心底的某个角落里出现一个奇怪的声音:孩子……死吧……你去死吧,死了就解脱了。”
  通过沙盘游戏,心理志愿者陈灿锐得以了解学生们的内心世界。一名初中男生在地震中失去了父亲。第一次,在他的沙盘里,一个荒岛上摆着骷髅,周围是蛇、猫头鹰和马,岛外是房子,房子里有人,有士兵。问他什么能够帮助士兵,他说光明。在意识到阳光、温暖的力量后,他慢慢转变了对灾难的态度。
  第二次做沙盘,他在绿草上摆上房子,外面是很多自由的动物,里面有父母、奶奶、亲戚,他把这个沙盘取名为“希望”:他觉得父亲虽然去世了,但依然在某处看着他,他感受到的是完整的家庭:就像破碎的玻璃粘在一起,重又稳固起来。他父亲生前希望他能好好学习,走出大山。
  “失去是突然的,不及告别,通过沙盘游戏,相当于一个告别仪式。虽然亲人去世,但亲人的期望是一种连接,找到这种连接,他们就找到了内心的支持。”但这倚赖于学生的主动:“我们不能说,过来,我帮助你。”陈灿锐认为,重建校园容易,困难的是心灵的重建。
  “我们幸存的人没有一个人有资格说想死”,在那个总是听见“死亡的解脱”声音的男生周记本里,终于出现了这样的字句。思念如影随形,“不知道天堂里他们(同学)过得好不好,他们一定希望我好好活着……”
  在这里,在被大地震瞬间撕裂为生者与亡者的北川中学,那些曾经美丽的生命早已远去,但每一个生者都还在努力适应这太突然的告别。只有当告别仪式发生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里,他们才能向过去说再见。
  板房里的北川中学学生们。 本报记者翁洹/摄
  “我们和你们一样”
  在北川中学,共有45名伤残学生接受了志愿者们的康复帮助。他们是这些特殊的学生中最特殊的群体。但他们在用自己的行动表示:“我们和你们一样”。
  因为行动不便,体育课往往是伤残学生的自习课。他们不会出现在操场边,每当这时,空荡荡的教室里,总有一两个伏桌自习的沉默背影。
  地震后北川中学有伤残学生120多名。和校方的叫法不同,提起自己时,吴俊的说法是“特殊学生”。“看到同学打篮球都会哭。”地震时吴俊从教学楼三楼跳下,一只腿摔断,另一只腿跟骨粉碎性骨折,他用上了双拐。又因为当时救援条件受限医治不及,医生后来诊断,三年后他的双腿要接受手术,以后能不能行走无法预知。
  虽然有同学帮忙打饭,洗衣服,但胡思乱想时吴俊会觉得活着做什么都没有意义。“拄着双拐时,走在哪里都觉得别人看自己是异样的眼光”。甚至语文课本里的一篇文章,他因为排斥未学,至今不记得题目——那文章的内容是关于一位截肢者答应妈妈去看海。
  只有在和截肢的同学一起吃饭,同一张桌子都是特殊学生时,才是他有说有笑,少有的开怀时刻。
  11月,香港福幼基金会派出几名志愿者,帮助北川中学的特殊学生们做康复训练。在北川中学,共有45名学生接受了志愿者们的帮助,这45个孩子,是这些特殊的学生中最特殊的群体。志愿者艾金飞觉察到,遇到的障碍并不在技术方面,而是说服这些程序性的工作。最初学生们有抵触情绪和恐惧感,需要多次接触和耐心的交流。他们情绪敏感,有的伤员容易激动生气。有的学生不知不觉间会突然不说话,一个人发呆。忙不过来时,有学生会觉得被冷落发牢骚。时间长了成为朋友后,他们又变得喜欢去康复室,一些不会对同学讲的事情也会对志愿者说出来。
  “其实他们特别需要的是关心和不被忽视的感觉。”艾金飞提到,有时聊聊天甚至好过做训练。
  在受伤之前,吴俊是北川中学的田径明星,“每次短跑都拿第一”。这个曾经身体矫健的孩子,心理状况也是恢复得最好的。他从逃避到开始学会面对,甚至还主动顾及别人的感受。在康复室,很多学生忍受不住的时候会喊痛,他则会变一个说法,对艾金飞说:艾哥,有感觉了。
  地震的时候,救援的战士为逗他开心,把退掉弹匣的手枪拿给他掂量了一把,为此他曾希望当兵;后来,他又参加了吉他弹奏班,11月15日温总理到北川中学,他和伙伴们一起为总理弹奏了《我和你》。这个异常坚强的孩子,总能给一度失落的梦想找到新的寄托。
  或许最好的消息是,这群特殊的孩子不再觉得自己特殊。他们甚至一度拒绝跟其他同学交流,但现在,已经可以同样热热闹闹地参加同学的生日会。他们在用自己的行动表示:“我们和你们一样”。
道路和梦想
颜清丞后来写了一篇文章,来反思地震时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结论是自私、无私又无畏这样矛盾的结合体。孩子们已经向前迈出了一大步。而这一大步的标志,正是那些重新生长的各不相同又色彩纷呈的梦想。
地震前小尹读高三,现在他依旧在读高三。
现在有时候他会假设,如果没有地震,他也许已经在读大学——地震在高考前不久发生,他觉得自己没有考出真实水平。以前做什么他习惯有规划,但现在他不这样了,因为变化太快。同学们曾约好考完试之后去狂欢,但变化突然发生,一下子什么都改变了。现在他习惯走一步是一步。过一天是一天。
地震发生后的那几天,是反常的时刻。高二老师陈安军发现,住在临时帐篷里的男生们,抽烟喝酒的多了起来。但那时候他没有插手管理,他对这事采取了默许的态度,“每个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总要找点什么来发泄”。后来正式复课后,他去收打火机,一下子就交上来十多个。
颜清丞后来写了一篇文章,来反思地震时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结论是自私、无私又无畏这样矛盾的结合体。地震后他带领一帮同学四处搜刮水和食物,像个土匪头子。同时他也不要命地钻废墟救人,把找到的大部分水和食物都留给同学。
在7月12日,回到原校址悼念失去的同学老师时,颜清丞把这篇文章和着香纸烛一起烧掉了。他在那儿默默地呆了很久。
地震前他是高一(7)班的班长,学习成绩在班上前五名。地震时他和同学从废墟里自救出来,又钻进去救人,结果再被埋,再被同学掏出。他们班上63名同学,后来出来的只有30来人。现在他却很孤僻,他不再做班长,有时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班级。“他迷失了。不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学习没用,人生没有意义,失去了自我和方向。”分管文艺工作的学校团委书记蹇绍奇老师说。
另一个高三男生王建也处于迷惘和摇摆中:人在世上究竟该做什么,自己能做什么?有时候是消极,人太渺小,无论怎么努力,都躲不过自然造化;有时候是积极,既然重生,应该珍惜。但至少他开始思考这些以前从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或许可以说,正是地震,让他第一次寻找人生的方向。
9月,首都师范大学音乐学院捐给北川中学一批共63件乐器,颜清丞之前没有碰过任何乐器,现在则喜欢上了萨克斯,成了学校新成立的管乐团团长。游离于班级之外,他在乐团里找到了新的世界和朋友。
管乐团的十多个核心成员,组成了小乐队,平时在一起练习,周末吃住在一起。他决定下学期留级,小乐队的成员们(高一)一起进入学校将成立的文体班,以后和小乐队的成员一起高考,一块离开北川中学,一起上四川音乐学院,一直在一起,走完以后的人生。“音乐给了他一个途径,让他安静下来,慢慢回到了正途。现在他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甚至有了自己的梦想。”蹇绍奇说。
起初,校门口每天满是家长,但现在越来越少。陈安军老师觉得,学生从受庇护到开始学习,从被保护者到自主生活,从对爱和安全的急切渴望到逐渐安定,孩子们已经向前迈出了一大步。而这一大步的标志,正是那些重新生长的各不相同又色彩纷呈的梦想。
地震烙在我们的心里
每一个我们都自此认识了北川中学2793名学生,也记住了自己的“5·12”。悲伤,感悟,思考和行动,使我们和他们在一起。
高二化学实验课,晓玲一直没有适应。地震中,学校失去了设备和实验室。实验课成了想象中的实验。比如,她会对着书页,听着老师的讲解,想象金属在火焰中的美丽的颜色变化。
王建则觉得,物质环境倒没什么,不过是板房和楼房的区别。他们都放心不下的是家人和家园。
以前看到漂亮东西就会买的晓玲,这个冬天看到一条喜欢的围巾,决定买的前一刻放弃了。她家房屋被震毁,她头一次开始意识到要节省。
地震催生中学生们思考这个世界,王建以前跟着大家走,什么也不想,现在会想很多东西,包括家人和不可捉摸的人生。地震带走小尹父母半辈子的心血,他突然意识到,家里的希望落在了读书的他和弟弟身上,上一代的失落,现在要靠他们这一代去重建。
颜清丞发现自己对乞丐的态度起了变化。以前遇见好手好脚的乞丐,他不会理会,有时还劝对方为什么不用双手创造生活。但现在看到乞丐他就会觉得心里不好受,掏出一些钱来。“这和大家帮助北川中学一样,我们好手好脚,照样需要别人的资助,他们(乞丐)一定也是迫不得已。”
写下“本人忧郁,闲人勿近”的男生,在周记本里写下:“我们的痛苦来源于爱,但我们的幸福也来源于爱。”
大地震之前,2793名北川中学学生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整体,有着各自的梦,现在则被永远撕碎;很多人带着梦想永远被留在北川的废墟,同样有很多人的梦想被改变。新的梦想带着温暖的希望和地震的烙印:有人要当兵,有人要当医生,有人要学土木工程。
小尹留下来补习,为了更好的大学,更高的起飞;晓玲的姐姐建议她以后做一名护士;
吴俊原来想做一名短跑运动员。这个曾经的北川中学短跑明星,双腿受伤后永远失去了田径梦想。重新自主行走后,他新的人生方向是做一个心理咨询师;
不愿提到家庭的高一男生,以前想做一个舞者,地震中腿部神经受挤压,现在常常独自一人练吉他……
大地震彻底地改变了他们。地震如烙印一般永远地打在他们的心上,而每一个他们都记住了自己的“5·12”。他们曾痛哭流涕,也曾感悟生死;他们对自己更加肯定,对他人更加关爱;他们对家庭更加珍惜,对社会更意识到自己的责任;他们因伤痛和分离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他们从毁灭重新出发努力寻找新的希望。
大地震同样改变了我们,地震如烙印一般永远地打在我们的心上,每一个我们都自此认识了北川中学2793名学生,也记住了自己的“5·12”。悲伤,感悟,思考和行动,使我们和他们在一起。
地震成为了他们和我们共同的起点。从大灾难的毁灭出发,藉由温暖、爱与梦想,北川中学学生方能“面向光明的未来”;而他们的未来,同样也是我们的未来。
【南方周末】本文网址:http://www.infzm.com/content/22035/1
发表于 2009-1-4 12:50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地震彻底地改变了他们。地震如烙印一般永远地打在他们的心上,而每一个他们都记住了自己的“5·12”。他们曾痛哭流涕,也曾感悟生死;他们对自己更加肯定,对他人更加关爱;他们对家庭更加珍惜,对社会更意识到自己的责任;他们因伤痛和分离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他们从毁灭重新出发努力寻找新的希望。
大地震同样改变了我们,地震如烙印一般永远地打在我们的心上,每一个我们都自此认识了北川中学2793名学生,也记住了自己的“5·12”。悲伤,感悟,思考和行动,使我们和他们在一起。
地震成为了他们和我们共同的起点。从大灾难的毁灭出发,藉由温暖、爱与梦想,北川中学学生方能“面向光明的未来”;而他们的未来,同样也是我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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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4 16:03 | 显示全部楼层
要一直幸福下去,因为大家的心中都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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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4 00:36 | 显示全部楼层
要坚强,要好好活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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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6 11:00 | 显示全部楼层
对,痛苦来源于爱,幸福也来源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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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6 12:01 | 显示全部楼层
5# pigpig
我们的痛苦来源于爱,我们的幸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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