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二

竟日灵风

五一二
谨以此文献给512汶川地震三周年纪念 --- 竟日灵风

一

五一觉得他已经在无边的黑暗里呆了一辈子了，身上压着的水泥板冰凉透骨，身边七丫八叉的钢筋锋利坚硬。口渴的厉害，浑身上下剧烈的疼痛早已变得麻木。
“妈妈，妈妈....”
他的叫喊声是如此的虚弱，根本不可能传到几公尺上的地面。
他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隔壁漂亮的妹子吴伊在喊他：“五一，五一...” 尖细而甜润，他一骨碌爬了起来：
“吴伊”
漂漂亮亮的吴伊瞪着大眼睛乌溜溜看着他，调皮的嘴角微微翘起一边，雪白的虎牙咬着下嘴皮歪着头，苗苗条条的站在那里。他腾云驾雾一般的来到吴伊身边，吴伊纤细的小手拉着他飘飘渺渺地走着....他们来到河边转弯处廻出来的一片沙滩上。吴伊抖开一的条印花布，变戏法一般的在上面摆满了五一爱吃的串串香、酸辣豆花、川北凉粉 、红油抄手、冒血旺…..还有一罐罐的汽水果汁小山一样堆在那里…
他顾不得美丽如花的吴伊就在面前，猛虎下山一般扑在了美食堆里….

二

一阵莫名的痛楚把五一从美食里扯了回来，胃里好像有一把刀子在刮挖。四下依然一片漆黑，那里有吴伊的影子？
“吴伊，吴伊！”
他猛一起身，脑门梆一声碰到了水泥板面上，满眼金星四冒痛得他几乎昏了过去。他这才想起来他被埋在家里的房子下 -- 伸手摸了摸身子右边的石块，暗暗地数了数：1、2、3，……他四下里胡乱探了探，找到了一块新的石子把它和它们放在了一起 -- 已经整整四天了。
四天前的那一阵天崩地裂，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倒塌下来的屋顶埋了起来……

三

几天来吴伊一直在五一家的废墟上搬开一块块砖石碎片，打通了一道弯弯曲曲的刚刚可以匍匐爬进去的洞口，她的芊芊玉被粗糙锋利的水泥砖块磨得指血肉模糊，十指连心痛彻心扉，她随便用纱布包着起来，顾不得钻心的剧痛，咬着牙一块块，一块块的搬开砖石，一寸寸、一寸寸的深入地下，终于她的双手碰到了一层坚硬冰冷的水泥板就再也不能前进了，她试着向四面扩大空间，这块水泥板似乎有天地那么宽大，她怎么也碰不到边，她的心一阵冰凉，疲惫到了极点的身子一下子瘫软在这深深的洞里。眼泪扑簌簌大滴大滴的砸在这无情的水泥板上。她感觉到五一一定还活着，就在这残垣断壁之下，在等待她来救他。
“五一…..五一！！！”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起来。

四

五一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这无边的黑暗里慢慢的下坠，下坠….
“我要睡觉，我要睡….觉…………..”
他展开双翅盘旋着向黑暗狭长的隧道里俯冲下去…………….黑暗笼罩了一切。

五

“五一……五……………..一！”正在自由飞翔的五一恍惚中又听到这熟悉的呼唤，是吴伊，是她，是他心中的美丽的吴伊在呼唤他。
五一挣扎着，抗拒自由落体一般的沉坠，黑暗里他抓不住任何可以使他停止沉坠的东西，他撕开沉重的眼皮，张开干裂的嘴唇：
“吴伊………………”
瘫软在水泥板上面的吴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五一似有似无的缥缈的呼唤象一丝伦音直入她的心房给了她希望的力量：
“五一、五一你你你 …”她的舌头结巴打颤“你、你、你….五一，你等着我马上去叫人来救你”
吴伊飞快地爬出地道，站在汶川正午灿烂的阳光下放声就喊：
“来人那！五一还活着”
一队解放军战士象一道绿色的生命线向吴伊身边延伸开来…

六

五一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吴伊坐在五一的病床畔。一点泪花颤巍巍的在她的眼睫毛上反映着彩虹一样的的温暖。
五一失去了他的一双曾经的运动员一般的双腿。

未完待续
竟日灵风作于一春梦雨楼
2011.5.12

竟日灵风

七
一年以后的五月，五月坐着轮椅回到了家乡，满目疮痍的家乡已经在全国人民的大力支援下开始了热火朝天的重建。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无不寄托着全国人民衷心大爱，一砖一瓦，一分一寸无不充满了全国人民的无私奉献。吴伊推着他，走遍了这熟悉而陌生的土地。到处摆满了花束，星星点点寄托着生者对逝去的生命的哀悼追思。青烟袅袅弥漫在河边山头。一张张年轻稚嫩的照片环绕着青翠的花环，一块块青砖记载着飘舞的灵魂。他们的名字在洁白的纱巾上飞舞，在大理石上铭刻。
他们来到了他曾经度过人生最漫长最黑暗然而后又重见光明的地方。那一块曾经使他们几乎阴阳两隔的水泥板还在那里，他们把它留了下来，以为那一时刻的纪念碑。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她那曾经为了救他而鲜血淋漓美丽无比的芊芊玉手，现在有些粗粝变形，那些曾经晶莹美丽她精心呵护的葱管一样的指甲，现在畸形扭曲没有光泽，他轻轻地抚摸着然后把她的双手捧到额头上，轻轻地闭上眼睛，一刹那他似乎感觉到这双联系着他的生命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她，她的眼睛水雾弥漫，她的嘴角在轻轻地抽动，她猛的扭过头去不让他看，瀑布一样头发纷纷扬扬旋了起来，一阵香风扑鼻而来，几丝发梢正巧扫到了他的眼睛，她的脖子雪白如玉粉红似茵，她的柳眉细目唇红齿白，青梅竹马耳鬓厮磨一起长大的时候的那些难忘的往事：过家家她是他的堂客，躲猫猫她老是揪着他的衣服和他一起蹲在竹林里，直到廷新他们喊输才出来、旅行过河是他背着她，和欺负她的坏小子打架后流鼻血是她给他塞纸巾撒凉水在后脑瓜上….今天亭亭玉立的她在面前，是这么的美丽这么的娇柔丰满…. 一刹那他心跳荡，身发热，他…他想…………，他不知道他想什么？他一挺身子“站”了起来，一把紧紧地抱住吴伊，离开轮椅没有双腿的沉重的身子带着毫无防备的她“仆啦”一声沉重地摔倒在了地上…..轮椅滋溜溜在那里打圈圈……..紫气腾腾的阳光照耀在热火朝天的重建汶川大地上……

未完待续
竟日灵风作于一春梦雨楼
2011.5.13

竟日灵风

八
五一摔倒在吴伊的身上，吓出一身冷汗的她紧紧地抱着他，奋力用柔和温暖的身子护着他不使他伤着：
“五一 五一 你没有摔着吧，都怪我不小心”
躺在她怀里的他脑海里一阵空白。他狠狠地在心里痛骂自己，为什么竟然会有如此卑微的想法？他羞愧得无地自容，双手一用力离开了她的身子坐在地上不敢看吴伊一眼。自己已不是从前的自己了，他不能害了她，让她一辈子受苦受累，她应该有她的幸福的生活。
吴伊把轮椅固定好，吃力的把他抱回椅子上。他无助地任由她面对面抱起来，羞愧得恨不能大地裂开一条缝让他再钻到地底下躲起来。
他要去祖国的北方配义肢了，从那天后他总是躲着她，她却一如既往的天天来照顾他。似乎没有感觉到他的变化，他的心安了许多。
吴伊是一个敏感的女孩子，她当然知道那天他的行动的含义，她甚至想只要他… 她愿意….
她不敢想下去了，脸羞得通红…心里一个念头慢慢的坚定起来，这辈子就是他了。

未完待续
竟日灵风作于一春梦雨楼
2011.5.13

竟日灵风

八

又是一年五月天，五一回来了，他可以象正常人一样的走路，虽然不是那么自然，有时候也歪歪倒倒的，可终归是自己走，不再需要轮椅代步了。吴伊挎着他的臂弯，扶持着他到处走到处看。
在那河流转弯处廻出来的一片沙滩上。吴伊抖开一的条印花布，变戏法一般的在上面摆满了五一爱吃的串串香、酸辣豆花、川北凉粉 、红油抄手、冒血旺…..还有一罐罐的汽水果汁小山一样堆在那里…
他顾不得美丽如花的吴伊就在面前，猛虎下山一般扑在了美食堆里….这一回是真的了。
美丽如花的吴伊拒绝了同学的求婚，她说她心里早就有人了。

九

新生的北川迎来了三周年的纪念，吴伊挽着五一的手兴奋地宣布：她和他要结婚了。这突如其来的宣告使他不知如何是好。他决定要悄悄地离开，躲到一个她找不到的地方去。可是吴伊咬着他的耳朵说“我跟你到天涯海角！生生世世不离别”
他们手挽手在五月的灿烂阳光下并排立在那块水泥板前。“咔嚓”一声相机在今天5月12日14时28分04.1秒的时刻里记录下了他们和他们后面的新北川。往日的一切似乎都浓缩在这小小的彩画里了。

十

明年五月，他们结婚。再明年五月，小五一呱呱坠地……新的北川新的生命生生不息犹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竭………….

完。。。

竟日灵风作于一春梦雨楼
2011.5.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