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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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

最近闲暇之余看了两本书，一本是《诗经》，另一本是《古文观止》。其中有两篇，读来掩卷，感怀颇多。

一篇为《诗经》之《小雅﹒常棣》。诗曰:“常棣之华，萼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永叹。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每有良朋，烝也无戎……”。译成白文大意为：“常棣花开一簇簇多么漂亮，（花朵的）花萼和花蒂是那么光亮（以花萼和花蒂比喻同根相连的兄弟）。当今世上之人，谁能和兄弟那样亲。死亡威胁着所有的人，只有兄弟互相关心。原野和低洼地不见了人，只有兄弟才会帮助寻找。在高原的鹡鸰（脊令）鸟有难呼唤同伴，兄弟之间有难互相支援。尽管我有亲朋好友，却只能使我一声长叹。兄弟（即使、虽然）不能和睦相处，但遇外敌却共同抵御。虽然我有良朋好友，却不会赶来帮助……”。本诗通过描写兄弟欢宴，以劝戒兄弟和睦。是成语“兄弟阋墙”的出处。通篇诗文通俗易懂，娓娓动人，一气呵成，价值观念和道德取向十分明显。

另一篇为《古文观止》之《郑伯克段于鄢》。故事梗概如下。郑庄公（伯）因出生时倒生（难产）使其母亲武姜受到惊吓而被厌恶，武姜却极其宠爱弟弟共叔段，欲立为太子而不得。及庄公即位，弟共叔段于母亲武姜相勾结并在其庇护下私欲膨胀而蓄兵谋反；老谋深算的郑庄公用心计一步一步把共叔段逼上绝路，最后弟弟共叔段在哥哥郑庄公的剿伐下只好出逃。郑庄公与武姜母子俩因此而结恨。故事的最后在一个叫颍叔考的人从中劝喻调停下，郑庄公与母亲在一条挖了一口井的地下隧道里相见并和好。为什么要在地下隧道相见，还要挖一口井呢？因为母子相恶之后，郑庄公曾放出“不及黄泉，无相见也”的狠话，意思是要到死之后看见黄泉才能相见。文章故事性强，文笔流畅，文字优美，人物个性鲜明，性格与心理活动的刻画十分生动准确，也阐述了《春秋》对郑庄公的狡诈不孝与不讲兄弟情义的贬斥。原文录于《左传》，清时被浙江山阴县（今绍兴）的吴楚材、吴调候叔侄俩选编于《古文观止》一书中，列第一篇，题目标题为后加。此文也是成语“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出处，这话是郑庄公对谏议其弟的一个叫祭仲的人说的。这时候的郑庄公已有故意放纵其弟弟的阴谋了。

七九年秋，村小学被撤并至大队小学。那时候虽无象六零年那样饿肚之虞，但粮食也只是刚刚够饱，还不能敞开吃，所以家人每天早上蒸上一锅山芋以代饭。孩子八九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加上天性好动常觉肚子饿。我就每天上学前抓几只热腾腾的山芋带到学校里。如果带多了吃不了，就扔掉回来。在小学旁有一村叫盛家村，与学校毗邻而落。上午退课休息时，同学们在校外围墙边玩斗鸡、压灰堆。每到这个时候，有一个面容清秀、走路一瘸一拐的人走过来，眼睛直盯着我们手里的山芋。盛家村的同学说他叫金河，姓盛，今年十七（另一说十五），一条腿因无钱医治致残，后妈只爱己出而厌之。同学们有人叫他为“金河憨大”，颇有取笑之意。有人逗他：“金河，唱支山歌好吗？”他说：“我唱得之后你要给只山芋。”待有人答应后便唱起来。虽称不上动听，也算是拿腔拿调、象模象样，还带有一点韵味，我们听得津津有味。我至今还记得其中两句，一句是“……鞋皮踢拖，工分最多……”，另一句是“……烟囱管里冒烟……”。其他的词我就不记得了。

起先我也跟着起哄叫他“金河憨大”，反正叫了他他也不怎么生气。可慢慢地我发觉他不象一般人说的那么憨，至少不算太憨，大概他是属于比同龄人智力略低一些的那种人。首先他每天来基本上很有规律，一是多是在上午来，而且是在第一节课和第二节课的下课时间来；第三节课是不来的，下午则很少见他来。后来大家总结原因是第三节课大家带的山芋基本上吃光了，下午就根本没有山芋了，所以他不来了。而他肯唱山歌的根本原因就是想我们的山芋。第二是他能根据我们的要求每天唱不同的山歌，有时我们出个题目还能即兴表演，鲜有难倒他的。还有虽然有点憨但也有喜怒哀乐，有时也会有点脾气。有一次，我在逗他唱山歌后食言了，他转身就走了。等我下次见到他，再叫他唱山歌，他说：“上次我唱了你都没给，今朝你给了我都不唱。”后来慢慢地他不来了，有人猜想说可能是现在的山芋发僵了，快发芽了不好吃。有消息灵通的盛家村同学说他病了，可能是肝炎。再后来的后来，在某一年的某日听说金河死了，肚皮涨得老大。我们有几个胆大的同学就在课间到他家去看热闹。只见灵堂里静悄悄地，中间孤零零地搁着一块板，板上躺着一具尸体，身上盖着一条破被子，脸上覆着一张黄草纸；灵堂四周不见任何象常见的帏帐等东西，甚至连一只花圈也没有。除了一个鬼，没有一个活人，当然也就静悄悄地没有哭声了。这时大概是听到灵堂外面有声音，从里面出来一个妇女看着我们，认识的人说她就是金河的后妈。我们见状马上奔回去上课了。

银河是他的同母胞弟，身材要比金河高大，并且手脚健全，长相却不如金河好看，看上去反而要老一些。人虽高大，民间传说有“好吃懒做”之名，整天东晃西荡混饭吃，没人管帐。八一年秋，我老家起新屋，本来帮忙烧火的是我外公。有一天正在烧火的外公起身出去小便，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人东张西望的，发现了一个由我外公空出来的岗位，自顾自顶上去烧起火来。灶间里有不少人认得他，有个炒菜师傅问：“银河，这两天没饭吃了？”他沉默不语，任你旁边的人七嘴八舌，一概不理，我外公回来了也不让。突然有个人问：“银河，你阿哥呢？”银河一听此话，身体如被蜂蛰一般一个激灵，很快平静下来，依旧沉默不语，却猛往灶膛里塞硬柴爿。弄得灶膛里呼呼作响，火苗直往外窜。旁边有人喊：“银河，当心火着！灶膛都被你拿硬柴塞没了！”这时我站在灶间门口分明看见他的眼角淌出两条线，沿着弯曲的脸面委蛇而下，在熊熊的灶火照耀下映成两条金线，一直淌到下巴断了线，变成一粒粒的金珠，无声无息地掉到地上的草灰里。

作者说明：作品本人原创，内容真实可靠，绝无虚假。这是我自己原先设想写的“小人物列传”之一，当然写了几篇，后来就没有继续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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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我站在灶间门口分明看见他的眼角淌出两条线，沿着弯曲的脸面委蛇而下，在熊熊的灶火照耀下映成两条金线，一直淌到下巴断了线，变成一粒粒的金珠，无声无息地掉到地上的草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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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淡淡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