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19世纪:中国革命与欧洲革命 丁耘:儒家引导中国崛起?我觉得在对待大陆崛起的事情上,是倒过来的。怎么说呢?就是距离越近的,适应越慢。欧洲适应的最快。美国人早就证实了,虽然他把我们当敌人。但是当敌人也是它认识到我们强大才把我们当敌人,当成潜在的最大对手。然后最近亚投行来投奔或者说来投机的是英国人,英国人想保持他们世界老二的地位。要保持这个地位就得认准老大是谁。所以他这个老鼠跳船的选择是对的。一叶知秋,老大帝国的选择可以看出这个态势。但是很有意思,偏偏是在亚洲,接受不了。感情上接受不了,理智上也接受不了,这个最不接受的是港台,其次是日本。越和我们近的,越不接受。 首先是感情上没有转过来。理智上,大陆崛起也非常难解释。刚刚那句话说错了,最不接受的是我们大陆的某些人。他们觉得这么多年,不崩溃也就算了。你非但不死,反而让我们的宗主国都来投奔你,这个太说不过去了。钱永祥先生,包括大陆的某些新儒家,就是想拿儒家来引导中华人民共和国下一步的政治发展,以及指导社会伦理和文化基础的建构。我觉得这个是积极的态度。但儒家朋友忘了一点,就是,你怎么解释中国的崛起? 按照这些知识分子来看,不管自由派、新儒家,还是新左派。这个60年或者30年,一直是有问题的,有的儒家大概认为从辛亥革命特别是新文化运动以来中国一直走在邪路上。那为什么有今天的成就,为什么今天可以从容回顾自己的传统,从容地把儒家作为选项提出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你重新提出正当性这个问题?
《现代世界的诞生:1780-1914》 欧洲和北美在技术、政治和社会革新上的这些相似的、长期存在的表现不仅归因于亚洲和非洲在17世纪晚期和18世纪的短期政治失败,革新时间的相对滞后有一些长期和更广泛的愿因。我们指出了其中的一些。首先,欧洲通常比亚洲人、非洲人和波利尼西亚人面对战争时更易动员,在法律上更无情。欧洲的地形要求军队在海战与陆战之间、在高山和平原上、在寒冷和炎热中能迅速适应,因为相对小的政治单位不得不时常进行革新以适应这些不同的地形和气候,而东方和南方大的帝国中,则是发展更松散的、更缺少专业(狩猎经济)的军队类型以控制广袤的土地。在欧洲,相对小的区域中的激烈竞争迫使国家把更多的精力用在战争技术的发展上,并且要确保他们的武器可以与敌手的武器相匹敌。亚洲、非洲和最初俄国的军队经常要合并各种数量巨大的附属军队,这些附属军队要供应自己的武器和马匹。 军事财政推动了整个欧亚大陆国家的发展,但欧洲出现了更有效的支付和税收体系来应对当地的战争。在某种意义上,亚洲在17世纪的相对和平是它失败的原因。 《现代世界的混沌与治理》西方势力在远东的裂隙中出现 和亚洲进行贸易对欧洲列强的内部斗争至关重要,这曾是伊比利亚人发现美洲、发现经由好望角达到东印度的海上航线背后的驱动力。这样一来,在争相分享与东方贸易的好处之时,美洲白银就增加了欧洲国家相互斗争可能的手段。不过在初期,欧洲越来越多地参与亚洲贸易,却对亚洲超级经济的完整性毫无影响。 不过欧洲入侵者与前人不同,他们并不设法与亚洲超级世界经济的结构结合在一起。相反,他们通过利用更具毁灭性的战争技术,试图把这些结构中支离破碎的因素结合到以欧洲为中心的经济中来。这就带来柴尔德爵士所判断的东西关系的第二个方面:通过战争,西方国家轻易就可破坏东方的贸易,借此积累自己的力量。 正如索尔兹伯里勋爵所说,“印度是英国在东方海域的兵营,我们随心所欲地从那里抽调兵力,却不花一文钱。”这支军队的作用不仅在于征服和控制印度、在西线抵御俄国向中亚的推进;它还可以在全球推广英国的利益。 1857年的大起义促使英国放弃了引进新社会制度和政治制度的政策,转而诉诸当地原有的制度。正如同时代的太平天国起义促使英国倚重持续复苏的清王朝和地主阶级的力量,1857年大起义之后,英国着手在自己的印度帝国内恢复地主和王公的力量,让他们自治。总体看来,英国在亚洲的主宰地位更多是与社会下层阶级、而非上层阶级的利益发生冲撞。一旦亚洲旧政权的统治集团被驯服——就像在中国那样,或是被征服——像在印度那样,他们会成为有用的盟友,再次建立起英国对下层阶级的主宰权,但是这种主宰并没有赢得下层阶级本身的忠诚。 英国和西方对亚洲社会下层阶级的主宰缺乏根本的合法性,19世界早期和中期之后发生的民族主义运动能够动员起广大群众的支持,共同反对西方。领导这些运动的是“现代化了的”本土精英,他们的主要目标就是民族自决——即,成为现代欧洲中心的国家间体系中的一个主权民族国家。正如古哈所说,在支持西方价值观和理想方面,殖民者和被殖民者的角色发挥发生了奇怪的倒置: 殖民统治把权利和自由的观念带给臣民,但在自己的治理中,却从原则和实践上对这些观念全部或部分加以否认,被剥夺公民权的臣民不断要求统治者的行政管理应与理想相符。因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英国统治印度期间,大部分政治抗议,尤其受过教育的中产阶级带头的政治抗议,都暴露出英国统治的“非英国”特征。 <中国革命和欧洲革命> “对立统一”是否就是这样一个万应的原则,这一点可以从中国革命[92]对文明世界很可能发生的影响中得到明显的例证。欧洲各国人民下一次的起义,他们下一阶段争取共和自由和争取比较廉洁的政体的斗争,在更大的程度上恐怕要取决于天朝帝国(欧洲的直接的对立面)目前所发生的事件,而不是取决于现时的其他任何政治原因,甚至不是取决于俄国的威胁及其后果——可能发生的全欧洲的战争。这种说法看起来非常奇怪和荒诞,然而,这绝不是怪论,凡是仔细考察了当前情况的人,都会相信这一点。
《从帝国的废墟中崛起》:1919@唤醒亚洲与改变世界 胡志明不信任法国殖民者,振奋于威尔逊的民族自决主张,在巴黎,他想面见威尔逊,结果胡志明毫无机会靠近威尔逊或其他任何西方领袖。似乎正证实了列宁《帝国主义:资本主义最高阶段》的 观点为真,这本后来成为许多反殖民行动主义者和思想家之原始文本的小册子,写于1916年,当时就断言要威尔逊让印度支那回到越南人手里,就和要他从巴拿马撤出美军一样不可能。列宁主张,美国是和英国、日本一样的帝国主义强权,渴求资源、领土、市场,是由压迫掠夺构成的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一环,而一次大战的爆发,就肇因于这个世界体系固有的不稳定性。 许多亚洲思想家都认同,欧洲人争夺亚洲战利品一事,乃是这场大战的肇因。1915年战事加剧时,坚定支持孙中山的日本泛亚洲主义者宫崎滔天,就已描述欧洲人如何“像豺狼般扑向亚洲,他们未使出全力,完全是因为担心破坏欧洲内部彼此的均势——尽管,令人感到讽刺的,现今的动乱完全是这个(瓦解)所致”。宫崎滔天语言,亚洲不会因为和平降临而得到喘息空间,他写道:“显而易见的,这些(欧洲)饿虎会转身争夺东方的肉脔。” 但列宁不只口头宣说,还付诸行动。1917年掌权后不久,他就揭露法、沙俄欲瓜分中东的秘密协议。列宁主动宣布放弃俄国在华与其他西方强权、日本一同享有的特许权。诚如贝诺伊@库玛尔@萨卡尔所写道,许多亚洲人把列宁的作为视为“将新国际道德公告周知的非凡的、超人般不可思议之举”。列宁还更进一步宣布,旧沙俄帝国的少数民族将得到自治,且甚至有权利脱离俄罗斯。密切注意中国、印度情势发展的列宁,清除认识到脱离欧洲帝国主义者宰制的亚洲对俄国的重要。诚如他所说:“斗争的成败,最终取决于俄罗斯、印度、中国诸国占全人类过半这一事实。”史达林主张,“凡是希望社会主义胜利者,都决不可忘掉东方”。 《21世纪资本论》(外部殖民@内部殖民): 资本的数量比英法两国都要多。相比之下,“一战”前夕德国拥有的国外资产仅为法国的一半,英国的1/4。导致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当然在于德国没有建立殖民帝国,这也是当时及其严重的政治、 军事冲突的根源。欧洲列强对殖民地资产的争夺加剧时当时国际局势恶化的重要原因,最终导致在1914年世界大战爆发。列宁对此议题的论述收录在《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后阶段》(1916年)一书中。 社会不平等直到今天对美国仍有影响:美国南方的黑人直到20世纪60年代仍没有公民权,并受到法律歧视制度约束,在某些方面与20世纪80年代之前南非维持的种族隔离制度有很多共同点。这些背景无疑是美国福利制度在各方面发展(或欠发达)现状的根源。 《美国与中国》:国共合作
在1921年列宁把苏俄转向他的新经济政策以后……(认为)西方资本主义正在利用亚洲的落后国家,作为获得利润的源泉,以支持资本主义体系。如果没有帝国主义对亚洲的剥削,使西方工人仍能得到较高工资,资本主义就会垮得更快。亚洲的民族主义革命会夺去帝国主义列强的有利市场和原料供应,从而在西方资本主义最脆弱之处对其发动“侧攻”。……从1922年到1927年期间,共产国际选中中国作为它对外斗争的主要地区,并把英帝国主义作为主要的攻击目标。(二战后扩展到柏林墙和38线)
孙中山《上海社会党的演讲》 美人有卓尔基亨利(HenryGeorge)者,曾著一书,名为《进步与贫困》。其意以为,世界愈文明,人类愈贫困。盖于经济学均分之不当,主张土地公有。其说风行一时,为各国学者所赞同。其发阐地税法之理由,尤为精确,遂发生单税社会主义之一说。原夫土地公有,实为精确不磨之论。人类发生以前,土地已自然存在,人类消灭以后,土地必长此存留。可见土地实为社会所有,人于其间又恶得而私之耶?或谓地主之有土地,本以资本购来,然试叩其第一占有土地之人,又何自购乎?故卓尔基亨利之学说,深合于社会主义之主张,而欲求生产分配之平均,亦必先将土地收回公有,而后始可谋社会永远之幸福也。 土地公有之说,渐被于荚之时,正英人恐慌之日。英国土地本为贵族大资本家所占有,因工商发达,业农者少,致所出谷食不够供给人民之食料,外粮之输入,价值反较本国为贱。英之土地生产力失其效用,其地主有不事耕耘而事畜牧,其佃人颠沛流离,被逐而谋生于美国。一般学者,深痛地主之为富不仁,对于土地公税之说,遂视为救世之福音而欢迎赞同,遂成单税之一派,主张土地之分配归公,国家由地价中抽什之一,他之苛税皆可减轻,而资本家于是不能肆恶也矣。 《城市化的中国道路》 (在没有殖民地的条件下)中国城市为什么可以建设得像欧洲? 中国可以保持稳定的原因很多。其中一个原因是新中国比较彻底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消灭了生产资料的私有制和土地食利者阶层,从而为改革开放的中国提供了一个相对均衡的社会结构。拉美国家常见的口岸买办阶层和大地主的联盟在中国改革开放之初并不存在。这就使中国可以在较少既得利益结构中开始加入全球化的国际分工体系中,并为相对平衡有效率地让全社会共享发展成果提供了可能。 丁耘:儒家引导中国崛起?我在讲毛泽东《论人民民主专政》的时候讲过了,这个话非常重要,我讲过不止一次了。《论人民民主专政》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奠基性的作品,至少跟美国《联邦党人文集》的重要性是一样的。1949年新中国建国起,为什么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毛主席的解释是,因为农民占中国社会的大多数,把领导权交给社会的大多数,这是什么原则?这是民主制原则。但是在工农联盟里面为什么要以工人为主导?因为你贯彻民主制原则就要以农民为主导,工农联盟里肯定大多数都是农民,但是因为工人阶级大公无私、富有远见。这个原则就不是民主制原则了,这是贵族制的原则。大公无私、富有远见是非常难得的,但是要经过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中国共产党他的出身可能是农民,地主甚至小资产阶级,但是它的意识是无产阶级意识。这个就是正当性论述。他这个先进跟人民有关系。这个先进性是从人民中选拔出来的,最能代表人民。 对我国的政治来说,最关键的是保持社会精英、政治精英和人民群众之间的联系。在我看来,这个联系是对儒家很好的回应了。在 历史上对儒家的解释传统和在乡村社会组织工作都很好地做到了。在儒家的脉络里,是理学这派,不是经学这派,不是说不要读“经”,但唯经学是务,把经学看成是儒家的正统,这是门阀的儒学,在中国没有社会基础。在权贵变成门阀的过程中,一定会受到到强大的历史阻力。中国革命这一百多年不是白搞的。中国人民的平等意识已经深入到人们的骨髓当中,我们自己都想象不到。今天我们到华东师大来的一个机缘是新文化运动100周年,新文化运动对儒家最大的教育就是,要在人民社会、人民国家的地基上重新看儒家。我是保守派,我这个保守派跟你们不大一样。我认为首先要保守的是最近的传统,是毛邓新中国的传统。这是真正的保守派。要回到建国之前、新文化运动之前,这都是激进派,是革命党。我这个保守派是说,我跟启蒙不是对立的,因为我要保守的就是启蒙的传统,所以我要解释启蒙而不是反对启蒙。我这些年做的所有工作就是把启蒙消化掉。 我认为这些东西在思想史上,在观念史上是有渊源的。西欧的启蒙是跟儒家在西欧的传播有很强的联系的。为什么要让启蒙走到西方的现代思想甚至是后现代思想当中去?我认为儒家的根本要意就是启蒙。启蒙就是新民。康德说勇敢地运用你的理智,理智就是明德中的一部分。儒家就是教化人,不就是新民么?整个的道德理想不就是止于至善么?“Enlighten”不就是“明”么?我2013年去美国开会,当着舒衡哲(观察者网注:舒衡哲,犹太人,斯坦福大学历史学博士,著名汉学家,著有《中国启蒙运动》)的面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这个可以翻译成“enlightible virtue ”。舒衡哲非常高兴。“明 ”直接翻译成英语就是“enlighten”。这是我对自己的一个辩护。文明兄认为启蒙对新儒家是挽着走,这个说法对,但是挽着走就得把他挽到你需要的路上。就像搀老太太过马路一样,也许老太太根本不想过马路,小朋友学雷锋硬把她挽过去了。 阿瑞吉:(美国)全球化计划的夭折@中国综合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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