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早点
自由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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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厕所,每人收费一元”。
6月底与好友从九寨沟包车前往黄龙,在主干道沿途一个厕所外,竖起的牌子上这么写着。一男一女两个藏民坐在外头收钱,手里都拿着厚厚一叠钞票,这一幕令我印象十分深刻,在大自然中大小解本来是十分自然的事,一旦人为搞个遮羞墙,就变成一门生意了。
当时还和友人开玩笑说,“说不定,开个厕所也能脱贫致富了”,这句话可能还真对了一半。
上周随中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组织的采访团赴四川阿坝州采访藏区安居工程,短短一个月内两次踏上同一条路,沿途所见所闻加深了“藏民也有生意头脑”的印象。采访团一行人在路边找到厕所,如厕后就有两个小女孩跑过马路索要入门费,仔细看看厕所外头,写着四个字:一人一元(人民币,0.2新元)。
在松潘县川主寺镇的薰衣草前拍完一张紫蓝色的梦幻照之后,马上又有藏民妇女和小孩跑来,殷切地兜售薰衣草相关产品。沿途中还有好些房子还挂着“有房出租”的招牌,招揽旅游业者来租房。
阿坝州政府在2009年启动了牧民定居计划,给藏民盖安居房之余,也激活了部分藏民的生意细胞。据红原县瓦切镇镇长罗乐介绍,有的藏民甚至“转产”了,他们不愿再放牛,把家里100多头牛一次过全卖掉,把钱拿来做生意,在定居点开个超市,又或多修个房子出租,要不就搞“牧家乐”旅游接待。
罗乐说,敢于”吃螃蟹“的人还是占少数,但近年来确实有增加的趋势,现在大家都在观望,“很羡慕,想做又不敢做”,如果有人做了致富,其他人也就跟着做。
难怪九(寨沟)黄(龙)沿线放眼望去尽是旅馆。旅游搞得十分商业化的松潘县水晶乡川盘村村长夏郭说,以前村里年轻人都到外头打工挣钱,现在村里都忙不过来,反倒还得请人帮忙,村里的牧业基本是“神仙放牛”,野生放养,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两个月才有个人去牧场点一下。
安居房将藏民从传统农耕生活引入现代文明生活中,藏民逐步能与城市人一样享有医疗、教育、水电、网络通信等基础设施。但现代文明也可能助长惰性并刺激更多物质欲望,藏民的交通工具从四条腿的马匹提升至两个轮子的电单车,再想提升至四个轮子的轿车。
看见红原县麦洼乡村民甲尔吾(24岁)骑着电单车赶牛,记者觉得很新鲜,大胆要求跳上后座体验一下风驰电掣的感觉。兜了几个小圈圈,我问甲尔吾从骑马赶牛到骑电单车赶牛,这当中的转变是何种滋味?
不出所料,他通过当地新闻办官员翻译说,他更喜欢骑电单车赶牛,比马儿更方便,骑累了,把它搁在一边,人就可以休息了,但马儿还得给它上饲料,唯一不好的是,骑电单车需要燃油,费用会更贵一些。
24岁的松潘县川主寺镇藏民泽仁洲说,搬进定居房之后,他几乎都是以汽车代步,很少骑马了,只有放牧或爬山的时候骑一下。现在,他每五六天才去牧场一次,开个车十几分钟就到了,方便极了,以前骑马至少要骑四五个小时。他还说,现在每家每户都有车,他们家就有两辆车。
确实,在藏区采访时看到年轻藏民不再手持马鞭,而是普遍在腰间吊挂车钥匙,随着拥车的藏民增多,镇上好些藏民甚至在自家门外开设洗车服务站。
现代生活带来更多舒适便利,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冲击人们的习性、习俗和传统。让藏民告别“逐水草而居”的生活方式,逐步把他们带入现代化发展的道路不是坏事,关键在于度的拿捏与平衡。当现代文明与传统文化冲撞时,不只是藏族,任何一个民族都只能是得到一些,又失去一些。
我问泽仁洲是否担心骑马的传统会在下一代身上丢失?他自豪地说,自己是马背上长大的,以后有小孩一定带他去骑马,“藏族的传统生活方式绝对不会让它丢失”,毕竟他们家是放牦牛起家的,孩子先要读书,“有文化了,回家之后,还要到牧场去体验生活”。
他的谈话顺序将教育和骑马做了先后排列,到求学为先,到牧场骑马在后,顺应现代社会的考量,这应是正确的选择。只不过,当藏民呈现出较为“入世”的一面时,人们一般会忧虑,牧民文化是否将逐步消失,由商业化的旅游业取而代之,甚至是搞起房地产业?当然,传统畜牧业走向现代畜牧业的发展应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