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萝卜青菜都爱 于 2015-10-26 10:57 编辑
装什么装!主贴里的那篇文章又不是我写的,要问 你就问原作者——华东师大的董大南教授去!董教授的那篇《兵团战友阿蔡》的主角是阿蔡,讲的也不是他自己在北大如何蒙冤的事,而是阿蔡和他在新疆“支边”的事!不过董教授在北大是如何蒙冤的,下面这两篇文章可能 能够给你一点启发:
画矛成右派 千古荒唐事
转自“爱思想”网中的这个网页:http://www.aisixiang.com/data/25243.html
作者陶渭熊,四川纳溪县人,重庆市璧山中学的生物老师(已退休),大学时就读于西南师范学院(现西南大学)生物系本科。
今年1月25日,春节前夕。我打电话向好友杨春谱兄拜年,听到的不是老友的惊喜声,而是一个小女孩低沉的声音”你是谁?”我说:”是他同学。”在一阵沉默之后,电话里传来悲哀的哭泣声:”爷爷昨天晚上死了。” “死了!怎么就死了呢?”才七十一二的人,并不太老,就这样匆匆地离开了这个于他并不十分美好的世界?
我凝坐在书桌前,思绪回到了半个多世纪以前……
那是1956年9月,我到西南师范学院生物系读书的时候,经常看见一个瘦高、帅气的小伙到各班征求改善伙食的意见,经常看见他在伙食团帮厨,与伙食团长交换意见,那就是我们系上的伙食委员杨春谱。在大家的印象中,他热情、大方、办事认真,是一位充满朝气积极向上的好同学,深得大家好评。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好同学,竟在反右运动中成了右派分子!更万万没有想到,他划右派的原因,竟然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西师D委为了发动全校师生帮D整风,消灭“三害”(官僚主义、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反复动员大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并许诺“言者无罪”。从1957年6月3日起停课大鸣大放。幼稚的大学生们被D的伟大胸怀和诚恳态度感动得热血沸腾,纷纷写大字报、办油印报、发表演讲,而不知道这是一场毛择东早已策划好了的“阳谋”,不知道一条张开血盆大口的毒蛇正等待着大家。春谱兄也办了一份最微小最短命的油印报《剌》,16开,仅出版一期,内容是向第一食堂伙食团长李某提一些改进伙食的意见和建议。这些意见和建议并无出格的言论,即使用放大镜、显微镜观察,用鸡蛋里挑骨头的方法,也找不出一颗反D的微粒,应该说他可以逃脱当右派的厄运;然而不幸他被“时代所选中”,因为刊 头上画了一杆尖锐的矛,有人就用马-列-主义的阶级分析方法,认定那矛是剌向D的,他们的“理论”:你的刊物既名“剌”,你要剌向谁?不正是李某吗?李某 是D员,你把矛头剌向李某就是剌向D。因为D是由千万个D员组成的统一体,你反对其中的某一个体便是反对整体;你表面上虽然没有反对D, 但是你把矛头对准具体的D员,这对D是抽象的拥护、具体的反对,是你杨春谱反D的铁证!这是当时十分流行的“理论”和划分右派的标准,于是他就被这样的“革-命逻辑”和“革-命推理”“推”成了右派分子。
在分别47年后的2005年7月,我去古城阆中看望他。我问他:“你当时为什么要画那杆矛?”他说:“那不是我画的,是吴毓民画的。”我说;“你为什么不说呢?”他沉默半晌后说:“那样的整人运动,反正都有人遭整,我不遭他就遭,我何必连累他呢。”原来他是代人受罪!他的人品和胸怀,何等坦荡宽广。
因是右派,政治课不及格。补考时他早没心思背诵那些烦人的教条,于是便被留级,与我同年级了。
1958年春,处分右派学生,他因为情节不严重,又是贫农出生,被从轻发落定为四类:只戴右派帽子,免于处分。但是这样的“宽大为怀” 仍然使他遭罪一生,那顶重如千钧的右派帽子,如影随形,走到哪里臭到哪里。在那时的中国,你可以当扒-手、流氓、盗-窃犯、强-奸犯,却千万不要当右派!因为前者好歹是个“内部矛盾”,是“人民”;而右派是“敌我矛盾”,是“敌人”。前者是“生活作风问题”,是“认识问题”,是“小节”;而右派是“政治问题”, 是“阶级立场问题”,是“大节”。前者可以恋爱结婚讨老婆生孩子过幸福生活,D委书记绝不会动员他的老婆站稳立场,划清界限提出离婚;而右派,实际上被剥 夺了婚恋权利,已婚的,D委书记一定登门拜访,动员老婆站稳阶级立场,划清思想界限提出离婚……在那时的中国,苦难最深重的,莫过于右派。
1960年,他终于在屈辱之中读完了“五年制本科”,被分配到阆中县一个边远的乡村教书。那时,毛择东的大跃进惨败,哀鸿悲鸣,饿殍遍野,千里无炊烟,百步见新坟。他的处境,既有政治上的打击迫害,无休无止的政治运动,暗无天日的政治环境;更有吃糠咽菜,食不果腹,阴暗潮湿,冬寒夏暑,缺医少药的生活环境。在这样的环境中,他落下了终生残疾,左腿脉管炎,行动十分困难,每走一步都必须借助拐杖,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就这样,他一边劳动改造一边教书上课,默默地忍受了20多年的苦难,终于等到了“改正”的那一天。可惜好境不长,他终于油尽灯灭,离开了人世。
杨春谱不是什么显赫政要,也无惊人的业绩;时代只准他承受苦难而不准他作出更多的贡献。他仅仅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学教员,一个毫不起眼的人。但是他见证了一段现代中国的沉痛历史;一段置55万知识精英于苦难、于死地,并株连千百万人的历史;一段颠倒是非混淆黑白,至今还影响着中国人的正常思维,却又被刻意掩盖、强迫遗忘的历史——反右运动!而他个人被划为右派,更为离奇而古怪,轻如鸿毛微不足道:仅仅因为画了一杆矛!这样的荒唐,使不知道反右运动为何物的中青年人实在难以置信。可是,这就是历史,就是真真实实、确实发生过的反右运动!
这样一个荒唐的运动,却被一位大人物定义为“正确的、必要的。被篡改的历史,何时才能恢复它的本来面目?
春谱兄,一路走好!总有一天历史会被人知晓的,那时再告慰你的在天之灵!
铁蹄下的花朵——回忆“西师”生物系“60级”反右斗争[转贴]
作者:陶渭熊 含苞欲放的花
五十年前,即1958年3月,西南师范学院开展第二次反右斗争 清查漏网右派,生物系60级在半年前揪出谭家驹之后,刘和璧、欧维俭、刘有胜和我相继落网。回想一年多前,我们跨进西南师范学院的时候,心情何等激动!青春、理想在我们的心中燃烧,锦绣前程在向我们招手,亲爱的母校,敬爱的老师将给我们强健的翅膀,我们将在蔚蓝色的天空中自由飞翔。我们是一群热血青年,一个个都身手不凡:刘和璧,翩翩少年,风流倜傥,吹、拉、唱、画,样样在行,联欢会上,一曲“十七十八把年交,幺妹哎——”的悠扬歌声,唱出了四川民歌的风情万种,获得多少掌声与少女的芳心。谭家驹,思想活跃,思维敏锐,知识广博,交友甚广,天生的社会活动家。李登域,斯文儒雅,勤学善思,成绩斐然,彬彬然有学者风。欧维俭,端庄明丽,落落大方,善辩多思,精明干练,女中强者。刘有胜,朴实无华,来自农村,自幼侣鱼虾而友草木,是学习生物学的好料。相比之下,我很平庸,貌不出众才不惊人;好在身体还算敏捷矫健,适于穿林越岭采集生物标本,观察生物习性……
我们是含苞欲放的花,期盼着在春天的阳光雨露中怒放。
惨遭蹂躏
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样一群莘莘学子,竟被当成“蛇”给引出洞来;怎么也没有想到,一朵朵期待开放的蓓蕾,竟被蹂躏在毛泽东的政治铁蹄之下。
最先被揪出来的是谭家驹。因为他太聪明,他根据任何事物发展到鼎盛以后都要颓败的规律,说:“共产党如果不注意克服缺点改正错误,也有像国民党那样没落的一天。”此话在“伟光正”的鼎盛时期,亿万民众对之顶礼膜拜的时候,出自一位19岁的大一学生之口,谭家驹不可谓不聪明。他的发言被一个左派“取其精华”写成《没落的中国共产党》署名谭家驹的大字报张贴,被认为是对“光伟正”最恶毒的攻击;加上他对胡风问题的质疑,以及多篇讨伐“三害”呼唤民主自由的檄文,他成为学校里与董时光、朱永隆、刘期朗齐名的四大右派之一。当时图画系一个叫钱太奇的人,搞了一幅风光一时今天却不敢见天日的漫画,一个炼钢工人手持钢钎刺向四个怪物,怪物的身上就写着这四个人的名字。
好歹我们逃脱了第一劫,因为鸣放时我们还在野外进行教学实习,中止实习回校后都没说什么,没有被引出洞来。于是平时表现、家庭出身、通信、闲聊等等,就成为政治分野的考虑。到了清查漏网右派时,一个个就在劫难逃了。
刘和璧,仅仅因为给一位朋友写信说:“你现在可以给那位横蛮的领导提意见了”,那位朋友给领导提意见成了右派,信被搜查后寄回西师,于是刘和璧以“煽动右派向党进攻”的罪名划为右派。
李登域,这个27岁的调干生1958年寒假回成都完婚后回校,迎接他的,不是新婚的祝福和同学要喜糖的欢喜,而是一顶沉重的右派帽子,送帽人正是与他形影不离的好友,一名党员调干生!原来他曾向那党员说过肃反时,他原来所在的单位搞人人过关整错了许多人,那党员当时没表态,现在揭发他“攻击诬蔑肃反运动”,当右派也就够格了。
欧维俭,这个社会活动抢着参加,与党团干部关系很不错的大姐,我还以为她是被培养的入党对象,可是她连团员也不是,后来竟成了右派!斗争会上,说她“攻击诬蔑共青团”,因为她说:“团员的表现还不如她,为什么别人能入团她不能入”。这位坚强的姑娘咬紧牙关不让泪水流出来,斗争会一结束她就找到系党总支书记说:“Ï书记,我向团组织汇报思想也是罪吗?”说罢便委屈得号啕大哭起来。总支书记没有任何同情安慰,反而冷冷地说:“欧维俭,你现在已经堕落为反党反人民的右派分子了,你只有彻底交代自己的右派罪行,深挖反动的阶级根源和思想根源才是你唯一的出路。你好好反省吧。”
她恍惚回到寝室里,想着自己一贯靠拢组织而被组织抛弃,一贯要求进步而落得如此下场;想着自己在最困难、最受委屈的时候希望党的帮助,而党总支对她如此冷酷;想到昨天的同学、朋友,转眼间变成仇人,一个个圆睁怪眼仇恨她,斗争她,诬陷她,围剿她;想到自己的弥天大冤向谁倾诉,奇耻大辱有谁同情,前途一片黑暗,对人生已无留恋,与其这样苟且偷生遭人唾弃遭受凌辱,厚着脸皮接受批斗,违背良心承认“罪行”……转瞬间如同万箭穿心。被如此欺凌,还不如来个痛快!于是,秉性刚烈的她,纵身从三楼窗口跳了下去……
刘有胜,这个朴实的农村同学实在找不出什么右派言论,但是既然领导定了他当右派,岂能没有办法?想来想去,想起他曾夸耀过他的父亲很会做生意,他的父亲是什么人?富农分子。你夸赞富农分子,不是富农的孝子贤孙是什么?既是富农的孝子贤孙,你必然痛惜你家被没收的土地财产,必然痛恨共产党和社会主义。所以你的思想一贯反动,你不当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派分子,让谁去当?……经过如此这般的分析批斗,刘有胜只有认罪服法当右派分子了。
至于我本人,事情就很简单了,我写信检举过家乡的生产队长,利用权势长期奸污一女地主,是“站在地主阶级立场诬告无产阶级干部,是向共产党反攻倒算”;因信中曾说到田地荒芜 众口无粮,于是再增加两条“罪行”:“攻击农业合作化运动”,“诬蔑粮食统购统销政策”。
一株株幼苗,一朵朵鲜花,就这样被蹂躏,被践踏。
尘埃落定
经过一个多月的围剿、批判、斗争,清查漏网右派取得了伟大的胜利,终于尘埃落定:
谭家驹:罪行严重,影响恶劣,定为极右派反革命分子,被秘密 逮捕判刑。
陶渭熊:不仅有攻击党的“言”,还有写信的“行”,情节严重,态度恶劣,受二类处分——保留学籍,劳动察看,遣送农村劳动改造。
刘和璧:本想给予三类处分,但他受不了被敌视,受孤立的险恶环境而离校出走,是畏罪潜逃,抓逃犯一样被抓回来后斗争升级处分加重,也受二类处分,遣送农村劳动改造。
李登域、刘有胜:情节一般,受三类处分——留校察看,监督劳动,继续学习。
欧维俭:死神拒绝了这位可怜的姑娘,但右腿粉碎性骨折致终身残废,痊愈后遣送回原籍不准复学。
坎坷人生路
既然成了右派,就注定了一条荆棘丛生的人生道路,艰难困苦,伤痕累累;甚至走不出丛林。
1958年4月16日,我、刘和璧与其他一百多名受二类处分的右派学生,被遣送到北碚金刚乡劳动改造。三天后刘和璧因病申请回家自谋生路,我则留下来接受人民公社、公共食堂饥饿、穷困、超时间 超强度劳动、蚊咬虫叮等的折磨;半年后回校参加西师右派学生劳动队,以无偿的苦力忍受身体摧残和思想折磨,来洗刷强加于头上的莫须有罪名。其间所经磨难非人世所堪,如上山打柴摔跟头,阴囊划破 看见睾丸;嘉陵江打捞漂木,寒冬入水、险葬鱼腹;酷暑下高强度劳动 中暑休克,死而复生;悬岩拖重车,险成岩下鬼;饥饿水肿如同饿殍。好不容易摘帽复学,在“革命”学生的汪洋大海中,我是异类,受歧视、受孤立、受监视,不能忍受也得忍受;毕业后四清、文 革、清队、一打三反……永远地夹着落尾巴作人。
谭家驹被判刑5年,在被关押11年后1969年才被释放;早已被注销城市户口,被迫遣送阆中县一个偏僻的农村监督改造,葬送了全部青春年华。
李登域在1960年5月,只差两个月就将毕业的时候,被学校开除了!原因是他大白天到卫生科偷葡萄糖。他何苦要这样来葬送自己?1958年冬天的一个晚上,我俩曾有过一次约会,他说他在班上受尽孤立动辄得咎,最可怕的是无人和他交谈,像生活在孤岛上一样;有的人十分恶毒,处处在他身上表现立场坚定,连名字都不叫,直呼他“李右派”。他说他当初该学刘和璧也到我们那里劳动,他实在呆不下去了想离开学校。我劝他说:“只有一年多就毕业了,就忍着吧。”他说“毕业又怎样?毕业了还不是右派!”我说“你至少还有个家嘛。”他十分痛苦地回答我:“家?哪里还有家!已经离了,结婚才十天……”我还能说什么?只好在茫茫黑夜中分手,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我无可名状地悲哀,彼此都是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四周是汹涌的波涛,随时都有被吞没的危险,迷雾茫茫,我们能到达彼岸吗?没想到这次见面竟成永别。他被开除回成都后,无家可归,原单位也不要他,他只能流落街头以拉板车糊口,体质很差,又戴着右派分子帽子备受欺凌,不久就倒毙街头。
1960年3月我复学后,在宿舍里,每到深更半夜,常听见一声惨叫“打死人啊!”接着是“打死狗日的右派!”的叫骂声。那是刘有胜正被左派专政。“文明”的高等学府尚且如此,他毕业后戴着右派帽子到中学教书的境遇可想而知,1964年四清运动他被开除回家,为了生存他不得已当草药医生,“文 革”中又被诬为反革命,被捕入狱判刑5年。
2002年春节,我终于见到分别44年的欧维俭。此时的欧大姐,已然是一位年近七旬的老妪。满脸的皱纹,深陷的两颊,高耸的颧骨,斑白而十分稀疏的头发,记录着她四十多年的苦难与沧桑;身体消瘦得皮包骨头,拖着残废的右腿一瘸一拐艰难地行走着。昔日的风华已荡然无存,唯有那炯炯目光,隐约可见一位幸存者的坚强。
我问她四十多年来的情况。她说58年5月出院后,被学校遣送回蓬安老家,老家已无人,不得已投靠亲戚,落户在邻县一个生产队。拖着残废的腿风里来雨里去,泥里爬、水里滚,一天能挣几个工分?“主劳一天挣十分,妇劳一天八分,我一天只能挣六分,值一角钱。”几十年来的生活,忍辱含冤,历尽了人世间的一切苦难与辛酸,她总结为两个字:赤贫!
我们都不愿触及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但我仍然问:“大姐,你是积极靠拢组织的人,为什么把你打成右派呢?”她说:“其实很简单,因为我父亲是国民党高官,说我攻击诬蔑共青团,不过是整人的借口而已。”
原来如此!......,竟秉承了人类最反动、最无耻的衣钵,残害无辜的民众。
刘和璧回家后,以其特长在叙永县电影院、川剧团画广告、拉二胡、帮腔为生,受歧视、受侮辱自不待言。但他忍辱负重、禅心笃定、潜心作画,竟事业大成,后来成为四川省美术家协会会员,澳门“回归”时应邀去澳门举办《百荷画展》,2007年五一节,又在重庆市三峡博物院举办《刘和璧个人画展》,好评如潮;先后出版两集画册,是我辈中唯一修成正果的人。
50年前,乌云密布阴风惨惨,铁蹄蹂躏百花凋残,数万名大学生因右派罪而葬送了前途,葬送了青春,甚至葬送了生命!这段罪恶的历史谁来负责?谁来赔偿受难者的损失?对那些恶贯满盈制造灾难的人,难道不该追究其责任?如今却强迫我们遗忘,我们应该遗忘吗?我们能够遗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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