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观察：谒岳麓领略湖湘志士的文武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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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观察：谒岳麓领略湖湘志士的文武气节 无界新闻2016-02-10 11:21

▲春节期间，岳麓山游客络绎不绝。曾会生 摄

无界新闻评论员 曾会生

说来惭愧，作为湖南人，这是我第一次来到省会长沙。今年在哥哥长沙的新家过年，没有走亲戚拜年，便得空去岳麓山和橘子洲头游玩。

说起岳麓山和橘子洲头，作为长沙的旅游名胜，几乎无人不知。令我感慨的是，这两座国家5A级风景名胜居然是免费的，简直是业界良心。坐在公交车上，邻座的阿姨跟我们介绍岳麓山和橘子洲头的情况，讲起免费这事，上扬的嘴角洋溢着长沙人的幸福。

沿着湖南大学南门大道往里走，一股千年学府的气息扑面而来，街道边的老树和古老的建筑，承载了古老的历史，好像在向游人诉说一千年的沧桑变幻。

在东方红广场，一座毛泽东的高大塑像，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气概，三三两两，游客们拍照留恋。我们直接右拐来到了千年学府——岳麓书院。书院是售票观光的，一张票50元。

▲岳麓书院入口。曾会生 摄

▲岳麓书院记碑文。曾会生 摄

岳麓书院创始于北宋976年，由潭州太守朱洞在僧人办学基础上创建，是中国古代四大著名书院之一，用今天的话说，就是中国古代的一流高校。自北宋到清末，岳麓书院共经历了54位山长，也就是书院的院长。

关于岳麓书院的山长，不得不说的是清朝乾隆年间的罗典。他在岳麓书院担任山长达27年之久。在他的主持下，岳麓书院发展达于最高峰。

罗典在乾隆年间考得乡试第一名，殿试的二甲第一名，当官也多以编修官和学政为主。后来因为母亲老迈而辞官，回家照顾母亲。1782年，罗典出任岳麓书院山长，在培养人才方面很有一套，也提出了很多很好的育人理念，比如，“坚定德性，明习时务”。在其主政岳麓书院期间，培养的人才是朝廷额定的好几倍。不仅如此，他还非常注重美化岳麓山的环境，把自己的薪水拿来修缮书院，为了欣赏秋山红叶，他还在书院后面几百米处的清枫峡口上建了一座亭子，叫做红叶亭。

不过这位老兄，性格非常刚介廉洁，才高气傲，治学严谨，甚至有点固执古板。据传，有一年秋天，江南才子袁枚到访长沙，许多士人名流仰慕他的名气，都要赶来会见他。只有罗典对其毫不理睬。他说，袁枚有官不做，到处游山玩水，生活放荡，写诗作文又喜欢标新立异，违背圣贤之道。特别让罗典看不惯的是，袁枚居然还收女学生。

他不但不进城去见袁枚，还怕袁枚找上门来，于是就在书院的牌楼上贴了一副对联：“不为子路何由见，非是文公请退之。”意思就是说：“我不是和您一条路上的人，有什么理由见面呢?”“你袁枚不是韩文公(韩愈)一样有真才实学的人，请打回转吧!”

过了两天，袁枚真的过江来拜访罗典了。他看见牌楼的对联后，还是到书院门口递了拜帖。当时罗典正在书院里整理文稿，接过门人递上的帖子，便叫他传话说：“山长病了，不能相见，请自便!”袁枚好意上门拜访，没想到吃了闭门羹，还碰了一鼻子灰，但他也不怎么在意，自己继续上山游山玩水去了。更搞笑的是，袁枚走后，罗典叫人挑来几担水，冲洗书院门前的台阶，说是要洗净因为袁枚到访带来的异端邪气。

袁枚到了清风峡，中间开阔处就是罗典修建的“红叶亭”，柱子上刻了一副对联：“山径晚红舒，五百夭桃新种得，峡云深滴翠，一双驯鹤待笼来。”袁枚看了对联，不住点头，望望匾额，欲言又止的样子。

▲爱晚亭。 曾会生摄

袁枚在长沙住了几天，写了很多首诗。但在《红叶亭》题目下，他只抄录了唐代诗人杜牧的一首绝句：“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枫林，霜叶红如二月花。”还故意把第三句还抄漏了两个字。此事引起了长沙人议论纷纷，很快就传到了岳麓书院。罗典听到之后，脸一下子就红了，连声感叹：“惭愧，惭愧”，马上吩咐学生把“红叶亭”的匾额取下来，又亲笔题写了一块“爱晚亭”的新匾额挂上去。因为只有他明白，袁枚故意少了“爱”和“晚”两个字，是在说他傲慢、不爱护晚辈。

在这场文人之间的明争暗斗里，袁枚以克制和机巧取胜，而罗典作为知名书院的院长，最终学会了放下自己的面子，丢掉了他的傲慢与偏见，此后只要有文人墨客上山，不管熟不熟悉，有没有名气，喜不喜欢，他都在书院热情相待。

爱晚亭在抗日战争期间被毁坏，1952年重建，时任湖南大学校长李达致书毛泽东，请他题写爱晚亭亭名，毛泽东很愉快地答应了。因为毛泽东在湖南第一师范求学期间，常与罗学瓒、张昆弟等人一起到岳麓书院，与蔡和森聚会爱晚亭下，纵谈时局。现在爱晚亭慕名而来的游客络绎不绝，亭子上的亭名仍然是毛泽东题写的匾额。

其实不止在清朝，除了书院里的文人斗气之外，南宋初年，岳麓山上也曾留下了一场官员之间文争引发的故事。南宋初年，金兵不断南侵，宋高宗赵构偏安江左，执掌朝柄的秦桧等人畏敌如虎，一味妥协投降。作为湖湘学派创始人之一的胡寅眼看着国家的内忧外患，对朝廷的无能极为不满，对秦桧等奸恶之臣当道深怀憎恨，于是愤而辞去京官，回到湖南与其父胡安国、弟弟胡宏同住。

一次，胡寅在岳麓山游览麓山寺，突然听到秦桧党羽刘旦要来湖南做官的消息，非常气愤，便挥笔在墙壁上大书“是何南海之鳄鱼，来作长沙之鸟。”他把刘旦比作凶残虚伪的潮州鳄鱼，又到长沙来祸害百姓了。刘旦一看这题书就知道是在讥讽自己，便向秦桧告状。胡寅因此事而落职，此后20年不再做官。胡寅的凛然节操于此可见一斑，而他一身的湘人骨气也在岳麓山的千年历史里流传。

在岳麓山上，吸引我的还有两位辛亥革命期间的湖南领军人物的墓庐。一位是蔡锷，另一位是黄兴。他们为革命捐躯流血，在推翻清朝封建统治和民主革命中彰显了湖南人的担当与率先垂范。

▲蔡锷墓。曾会生 摄

蔡锷墓位于麓山寺背后，墓碑正前方放着一束鲜花，不知是何人所献。蔡锷，湖南邵阳人，多次参与起义和讨伐袁世凯，并迫使袁放弃帝制。蔡锷在34岁就因病牺牲了，引得各界的悼念和赞叹。数十块挽碑环绕着坟墓，其中一块挽碑上清晰地刻着“是真革命之先觉，乃敢持特立而独行”。

▲黄兴墓。 曾会生摄

继续往上走几百米，就到了黄兴墓，墓冢四周是依旧浓郁的树木。黄兴是长沙人，作为辛亥革命的先驱和领袖，与孙中山并成为“孙黄”，他曾与陈天华、宋教仁等一起创建华兴会，并担任会长，多次率领武装起义，参与推翻清朝统治，后来致力于护国讨袁斗争，因劳成疾，42岁就英年早逝，次年国葬于岳麓上，章太炎亲自为其撰写了墓志铭。

黄兴和蔡锷这两位湖湘辛亥志士的“双子星座”，都是在1916年去世的。当黄兴去世的噩耗传到正在日本治病的蔡锷耳中，自知来日无多的蔡松坡将军为他的兄长和挚友写了两副几乎可称之为绝笔的挽联：

方期公挽我，不期我挽公，国事回思惟一哭;

未以病为忧，竟以忧成病，大勇哪知世险夷。

以勇健开国，而宁静持身，贯彻实行，是能创作一生者;

曾送我海上，忽哭公天涯，惊起挥泪，难为卧病九州人。

8天以后，蔡锷在日本医院里溘然而逝。

岁月如北去的湘水一样不舍昼夜地流着，黄、蔡二公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一百年了!据史料记载，除了蔡锷和黄兴，先后还有53名辛亥革命志士入葬岳麓山，正可谓“青山有幸埋忠骨”。一上午仓促的观光，在岳麓山上领略古往今来的湖湘仁人志士的为文为人风骨，他们或为秉持道义敢于直言而不惜辞官，或为革命殚精竭虑，死而后已，或置个人安危与前途命运于不顾，悍然为国捐躯。他们无论从文还是从军，身上表现得浩然气节在中国的历史上、也在南岳之麓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