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跨文化研究译丛》总序: 现代性思想试图在一种理想的时空框架中以西方为中心的世界建立一种“观念秩序”:世界的空间分为东方与西方,是二元对立的;时间从过去穿过现在通往未来,呈三段式进步。西方现代性为世界提供了一套完整的观念秩序,进而塑造世界的现实秩序。这种挂念秩序以线性历史观和元地理学为基础,为现代知识规定了明确的时空框架,《大陆的神话:元地理学批判》分析了“隐秘的权力地理学”。元地理学是一种无意识的空间结构,通过它人们不仅构建起关于世界的知识,引导着历史学、社会学、人类学、经济学、政治学甚或博物学等学科的研究,而且发挥着国际政治领域的意识形态权力。西方现代思想将地球随意分成大洲,东方和西方、北方和南方,都不是简单的地理学概念,而是文化与地缘政治利益的隐喻,“元地理学神话”在源头上带有西方中心主义痕迹。 雷海宗《中国文化的两周》 西洋史上古、中古、近代的正统分期法,是文艺复兴时代的产物。所谓“摩登”与近日一般的见解略有不同,并不是“非古”,而是“复古”的意思,是一个“新的古代”或“新的经典时代”,或“经典复兴的时代”。 西历前的希腊与近百年的希腊是否同一的属于西洋的范围? 若说欧洲与地中海沿岸为西洋,起初不知有地中海的古巴比伦人为何也在西洋史中叙述? 埃及已经开化之后,欧洲仍在新石器时代,但西洋通史的书中为何先叙述欧洲本部分的石器文化,然后跳过大海去讲埃及? 希腊文化最初的中心点在小亚细亚,与埃及处在相同的经线上,为何埃及为“东”而希腊为“西”? 回教盛时,西达西班牙,却仍说它是“东方”。同时,西洋通史又非把这些“东方”的民族叙述在内不可? 总之,这都是将事实去迁就理论的把戏…… 欧西的人尽量借用希腊、罗马的文献,当经典去崇拜,所以两者之间较比任何其他文化,关系都密切。但推其究竟,仍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希腊、罗马文化的重心在小亚细亚西岸与希腊半岛,意大利半岛的南部处在附属的地位,北部是偏僻的野地,地中海沿岸其他各地只是末期的薄暮地带,今日希腊半岛的民族已不是古代的希腊民族,今日的意大利人也更不是古代的罗马人。至于欧西文化的重心,中古时代在意大利北部与日耳曼,近代以英、法、德三国最为重要。希腊半岛与欧西文化完全无关,最近几百年才被欧西所同化。上古比较 重要的意大利南部也始终处在附属地位。地中海南岸与欧西文化也完全脱离关系。连今日所谓拉丁民族的法兰西、意大利、西班牙人中也有很重要的日耳曼成分。 美籍希腊学者约翰·托马斯·拉西: 我们应用基于社会学的诠释原理,那就是,社会化过程依靠合作习惯来形成其规模,而使便利的、持久的交往交流成为可能。希腊的整合的潜力受阻于缺少密切的经济产业关系,后者可以带来民族凝成的动机和开放领域……,其地理空间和“文明时段”皆不能承受社会发展的波动。 现代希腊已完成政治统一,这在古代是闻所未闻的。……但即使在革故鼎新的今之希腊,地域封闭的旧习犹存,这在那些与外界的生活潮流隔绝的内地乡镇尤为明显。旅行者可注意到那儿的狭隘的部落观念依旧顽强,它正如前文所说的,是植根于其独特的地形。罗德说:“停滞的特征和分离的现象从一个河谷、山地到另一个,被该国的自然地理所强化,交通困难……。我们听到,居住在斯巴达的居民鄙视其近邻……。”从古到今的希腊都存在着地方利益高于国家利益的倾向。 董并生《虚构的古希腊文明》之西方“古典时代”来去匆匆: 总而言之,18、19世纪古典学将古典时期雅典的学术成就推高到人类知识登峰造极的境地,标榜在一个小镇里、一两代人时间内,完成了全人类需要几千年才可能完成的事业,成为奇迹。 董并生《欧洲“古典历史”辨伪》之娜希亚《欧洲由希腊走来》: 正是在这个时候,中世纪的罗马朝圣(这又是13世纪教皇整体战略的一部分)得到了文艺复兴运动文人及艺术家所掀起是旅行及艺术家所掀起的旅行时尚的推波助澜,并在16世纪晚期乃至整个17世纪达到了有史以来组织规模和波及范围的最大程度。菲利普@德@罗西,这位曾经分别著书描写古罗马和新罗马的作家,在17世纪中叶形象地指出,两个罗马如此紧密相连,与其说是长相相似的孪生姐妹,不如说是两个年龄段的同一张面孔。 …… “对于18世纪的欧洲人来讲,罗马早已不能包罗万象了,更确切地说,一种坚决摆脱罗马人的愿望开始初露端倪。而这里所说的摆脱,无异于放弃对罗马投下的历史赌注,无异于将罗马排斥在这个旧世界里新(欧洲)身份的核心之外。作为基督教世界的首领及心脏的罗马,大势已去,沦为了欧洲人弃之身后的过往岁月。正像我们后来看到的那样,后来所发生的象征性变化,只不过是缩短了早已规划好的行进路线而已。 从此,罗马的历史贡献有了新的角色,这一方案将其降格为世界遗产的一支,或用一个词来概括——模仿。罗马人依旧存续着,只不过附加了相应的条件:模仿的载体或借光者。正像人们谈及罗马人所常说的那样,他们无法超越自己的先师。而按照18世纪对“文明”的定义的理解,唯独希腊人被公认为是不可超越的原创典范。 《虚构的古希腊文明》序:林鹏:“文明”的唯一性 萨义德揭露了西方近代“东方主义”的实质:出于殖民利益的需要,19世纪西方学者们通过“编定文本”的方法,虚构了概念化的“东方世界”,目的是为了支配与控制东方世界各民族。 15世纪以前欧洲没有文明。1827年歌德在谈到中国的一部长篇小说时说:“中国人有成千上万这类作品,而且在我们的祖先还生活在森林里的时候就有这类作品了”。 《历史的地理枢纽》: “在阿提拉领导下匈奴人在草原带最远的多瑙河流域的外围普斯塔斯中部站稳了脚跟,并由此向北、向西、向南出击欧洲的各定居民族。近代史的一大部分,可以看成是对这些袭击所直接或间接引起的变化的注释。盎格罗-撒克逊人很可能是在那时被驱赶过海,在不列颠岛上建立英格兰的。法兰克人、哥特人和罗马帝国各省的居民被迫第一次在夏龙战场并肩战斗,进行反对亚洲人的共同事业;他们不自觉地结合成近代的法国。威尼斯是从阿奎利亚和帕多瓦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甚至教皇统治的决定性威望,也得自教皇利奥与阿提拉在米兰的调停成功。这些就是一群冷酷无情而又无理想的牧民,扫过无障碍的平原所产生的收获,也就是巨大的亚洲铁锤任意打击这一空旷空间的成果。” 正如萨瑟恩所言:
【欧洲和蒙古人的遭遇】对西方基督教世界的看法的影响是全面的,多方位的(正如日本的“神风”崇拜)……蒙古人极大地扩展了欧洲人的地理视野,让他们认识到的世界人口规模增加了数倍……可敬的彼得【估计】伊斯兰教徒占世界总人口的1/3,甚或1/2……到13世纪中期……人们的认识……显然过于乐观。异教徒可能十倍,或者百倍于基督徒。无人知晓确切数字,只是随着认识的加深,这个估计也越来越高。这种情况带来的一个后果就是使十字军东征看起来要么是毫无希望了,要么就得彻底重估东征的目的和方式。
江沛导读雷海宗《中国的文化和中国的兵》 雷海宗的“中国文化独具二周”理论,是从文化形态史观推导而出,提出于20世纪30年代中期,成熟于中日战争相持阶段。 雷海宗认为,唯一在文化上可与中国相比的印度文化,由于缺乏可靠史料而无从比较。“其他任何能比较持久的文化在帝国成立后也没有能与中国第二周相比的伟大事业”,中国在“二千年间大体能维持一个一统帝国的局面,保持文化的特性,并在文化方面能有新的进展与新的建设,这是人类史上绝无仅有的奇事”。 他认为,所以有第二周发展,是由于中国文化由黄河流域扩展到了长江和珠江流域。他从人口数量、行政区域的角度勾画出自南北朝后中国文化南北消长的线索后说:“到明清时代,很显然,中原已成南方的附庸了。富力的增加,文化的提高,人口的繁衍,当然都与此有关,这个发展是我们第二周文化的最大事业”。 雷海宗从“中国文化二周论”出发,把抗战置于中国文化第二周结束期及第三周长期的交汇点,认为明清之后中国社会重心的南迁,致使珠江流域将继黄河、长江流域之后称为第三周的创始地,“二千年来养成的元气,今日全部拿出,作为民族文化保卫战的力量,此次抗战的英勇,大半在此”。此次中日战争将像公元383年的淝水之战一样,决定中国文化能否再生。因此,“此次抗战不只在中国历史上是空前的大事,甚至在整个人类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奇迹”。 春秋大义:保定军校@北大@西南联大 顾炎武《郡县论》: “封建之失,其专在下,郡县之失,其专在上。...有圣人起,寓封建之意于郡县之中,而天下治矣…… ” 贾雷德@戴蒙德《GGS:人类社会的未来》: “中国、欧洲,可能还有印度次大陆的过去1000多年的技术发展过程便是例子,它分别表明了高、中、低3种不同程度的地理便利条件所产生的实际效果。……这让我想到‘最优分裂原则’:创新在带有最优中间程度分裂的社会里发展得最快:太过统一的社会处于劣势,太过分裂的社会也不占优。……过往的良好体制,往往是因为其背后有一根长长的历史链条,从扎根于地理的终极原因一直连到体制的直接因变量。{今天}一跃成为新兴力量的那些国家,仍然是数千年前被归入几个统治中心,依靠粮食生产或吸纳来自那几个中心的移民的国家。” 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尚父阴符,武侯韬略,简练揣摩成一厅; 报国有志,束发从戎,莘莘学子济斯望。” 校长:蒋百里 学校贡献 保定军校之所以中外闻名,与人才辈出及对中国近代史影响之大分不开。仅民国改元后十一年的毕业生,即达6553人。其中不少毕业生成为中国近代革命史上的知名人物,为中国人民的革命事业立下了不朽的功勋。 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 “循思想自由原则、取兼容并包之义” 1916年12月,蔡元培出任北京大学校长。1916年至1927年,蔡元培担任北大校长的这十年,被视为北京大学校史上的一段辉煌期,“奠定了北大的传统和精神”。1917年1月9日,北京大学开学,蔡元培在开学典礼上发表演说,对学生提出三点要求:“抱定宗旨”、“砥砺德行”、“敬爱师友”。蔡元培主张“大学者,研究高深学问者也”,“循思想自由原则、取兼容并包之义”,对北京大学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 西南联大:永存的精神力量1944年12月28日,西南联大师生欢送从军抗日同学。(北大校史馆提供) 战火纷飞中的教育奇迹 1937年11月至1946年7月,在纷飞的战火中,联大师生和衷共济,同仇敌忾,共赴国难,历尽艰辛而办学不辍,这是战时高等教育的奇迹,也开创了古今中外教育史上出色的联合办学之先河。就是在这不到九年的时间里,先后有约8000人在西南联大就读,他们中的很多人后来成为中国政治、经济、教育、文化、科学、技术、国防等各条战线的骨干力量: 在23位“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中,有6位是联大学生; 2000年以来获国家最高 科技奖的9位科学家中,有3位是联大学生; 新中国成立后的两院院士中,联大师生有164人,其中联大学生有90人。 2位获得“诺贝尔奖”的华人。 联大的奇迹远未止于这些数字。一部部著作在硝烟中问世:华罗庚完成了开创性的著作――《堆垒素数论》;吴大猷的《多原子分子的振动光谱及结构》被视为该领域的经典;还有张青莲的《重水之研究》、赵九章的《大气之涡旋运动》、孙云铸的《中国古生代地层之划分》、冯景兰的《川康滇铜矿纪要》、马大猷的《建筑中声音之涨落现象》、闻一多的《楚辞校补》、冯友兰的《新理学》、陈寅恪的《唐代政治史述论稿》、汤用彤的《汉魏晋南北朝佛教史》等等大批奠基性论著。 1946年5月4日,“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纪念碑”落成。在这块由联大文学院院长冯友兰撰文、中国文学系闻一多教授篆额、中国文学系主任罗庸教授书丹的纪念碑上,镌刻着“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抗战以来从军学生题名”共834人。据说,实际从军人数远大于留名数。 陋屋斗室中的爱国奉献 联大校友、教授陈岱孙说得对:“身处逆境而正义必胜的永不动摇的信念、对国家民族的前途所具有的高度责任感,曾启发和支撑了抗日战争期间西南联大师生对敬业、求知的追求。”又或许如联大校歌所唱:“千秋耻,终当雪;中兴业,须人杰。便一成三户,壮怀难折。多难殷忧新国运,动心忍性希前哲。待驱除仇寇,复神京,还燕碣。” 半个多世纪以来,让人们形成共识的是,联大的成功纵然有“天时、地利、人和”的种种因素,但最重要的是西南联大集中了北大、清华、南开三所名校的优良传统和办学理念,名师荟萃, 融合了北大的“兼容并蓄”之风,清华的“严谨求实”之风和南开的“活泼创新”之风,形成了特有的“爱国、民主、科学”和“刚毅坚卓”的西南联大精神。 在民族存亡的紧要关头,振兴国家的强烈历史责任感和使命感,使联大师生在被日军摧毁的残垣断壁前仍然精神不倒。当年,三校师生从长沙分三路西迁昆明,其中250名学生和11位教师组成的“湘黔滇旅行团”几乎是用双脚横跨了三省。联大师生置任何艰难困苦于不顾,教师为国之振兴而教,学生为抗战建国而学,体现了“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誓死不当亡国奴的崇高民族气节。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爱国传统和“刚毅坚卓”的顽强精神支撑着联大师生在强敌深入、风雨如晦的日子里激情不减,弦歌不辍。时隔70年,今天的联大校友仍然会时时提起“知识报国”、救亡图存的铮铮誓言。无怪乎林语堂上世纪40年代初路过昆明作演讲时发出这样的惊叹:“联大师生物质上不得了,精神上了不得!”而数十年后,当那位曾在昆明跑警报的联大学生邓稼先在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命令上郑重签名时,消逝的西南联大再度传出了巨大的历史回响:“千秋耻,终当雪,中兴业,须人杰”。 传道解惑中的治学之风 曾长时间在西南联大主持校务的梅贻琦先生的名言:“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现在被许多大学校长引为经典。而在当年的西南联大,已得到最好的体现。 南开大学教授梁吉生认为,西南联大之所以能够创造中国高等教育的奇迹,关键在于有这样一支值得信赖的教师队伍。“他们的人格魅力和学识魅力,为我们树立了‘学为人师、行为世范’的光辉榜样。” 而联大也真心实意地依靠这支教师队伍,成立“教授会”和几十个专门委员会,建立教师激励机制,实行“教授治校”制度,秉持“殊途而同归、一致而百虑”的教育理念,尊重教师的主体精神,创造了民主和谐的治学环境。 86岁的张瑞蕃老人1939年就读于西南联大物理系,他至今仍难忘联大民主的学风:“老师从不强迫学生学什么”。教师开课都是按自编教材讲授,一般不受干扰。与此同时,相当多的教授主张“通才教育”,认为打好“博”的基础才易于求专求精。课时安排上,让学生有充分自学的时间,去独立思考,自觉钻研,鼓励学生勤学勤思,不读死书,不死读书。 七十年风雨兼程,联大已成历史,而在许多人心中,联大永存。刘东生院士曾说:“66年来,我没有离开过西南联大!”杨振宁先生则写道:“我一生非常幸运的是在西南联大念过书,因为西南联大的教育传统是非常好的,这个传统在我身上发挥了最好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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