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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萍风影 :蓝天白云下的乡间小路 一个知青的反思-麻辣杂谈-麻辣社区 四川第一网络社区 你的言论 影响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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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年后返乡惊巨变
一个知青的反思
2017年1月15日,我和兴梅姐参加完合川一中老三届学生50周年团拜会后,特地安排了回阔别四十八年的知青下乡地-重庆合川云门公社二大队八小队(水口大队)探望,访问当年的老乡亲.
1969年10月,当时17岁的我和大姐马兴梅一起上山下乡到合川县云门公社二大队八小队插队落户。当年轰轰烈烈的红卫兵运动落下帷幕,完成历史使命红卫兵又开始了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运动。一代热血青年满怀赤诚,奔赴广阔天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我们被安置在八队邓家院子正堂屋。那里本是祭祀祖先的地方,后被弃做养蚕室。我们来后,被当着知青安置点。院子里另有三个重庆江北知青,李仁凤,郭代碧,张显珍。我们队一半田,一半土,山清水秀,民风淳朴。每天每个全劳力10分,价值1角钱。我们女知青被评为6.6分。每劳动一天,有6分6厘钱。自己种田,还是缺粮。记得有一次,队长周海清紧急通知大家上山挖红苕,然后当场私分,并嘱咐我们知青,公社检查组要来了,不要告诉他们我们私分粮食。农民在田间劳动,最想往的事就是过皇帝娘娘的生活天天吃“冒儿头”,就是垒尖的白米干饭(农民心中的皇帝娘娘就是天天吃冒儿头。)天天吃白米饭就是当时农民的最高理想。
生产队集体干活还是比较愉快,男男女女杵着锄头站在山头上,清风习习,梯田闪光。各种荤段子不绝于耳。打情骂俏成为农村最主要的娱乐手段。最高级的一次娱乐是晚上到云门镇看露天电影。全队几十个男女老幼,打着火把在山路上蜿蜒,犹如一条火龙,蔚为壮观。什么电影我忘了,倒是记住了那山路上跳耀的火龙。
当时劳动效率非常低下,四季耕种全靠牛和锄头。交通靠走,通讯靠吼。吃水靠担,煮饭靠风箱抽。夜晚油灯闪忽悠。全院最好的房子就是我们住的篾芭折瓦房。队上几个院子茅草房占三分之一强。生产队半军事化管理,外出要请假,不能私自外出乱跑。
我们五个十几岁的知青未能给生产队带来任何科学知识和新的生产方式。因为我们自己就是半文盲,(我是刚进初一初的68级学生)。我唯一的贡献就是连续半个月给队上的耕牛免费割草,不记工分。村上的人都用惊讶的眼光看着我,认为我是一个“傻瓜妹”。还有值得炫耀的事就是有一次担了120斤化肥从云门镇担回了队上,大约有7-8里山路。也算一个“铁姑娘”了。
还有一次我被派到公社参加“一批二清”运动。批什么清什么我忘了,唯一记得在云门山下的一个生产队里,老队长过六十岁生日,在院子里摆席八大碗,那金灿灿,亮晶晶的老腊肉引得我口水直流。
兴梅姐半年后修襄渝铁路去了。我一人孤独难奈,便不请假擅自在同学的各个知青点串联起来。一个同学家玩上一星期,循环往复,倒也把合川农村的自然风光饱览了一遍。
1971年5月,我被招工回城到了重庆北碚玻璃仪器厂,由此结束了两年的知青生活。
一幌四十八年过去了.半个世纪,中国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分田到户,联产承包责任制,乡镇企业,农民工进城,土地开发,工业园区.....中国农村在改革开放中最先履新,成了中国改革开放的主战场.
总想回乡,总未成行.四十八年再回首,我已是65岁的老人了。磋跎岁月,青春年华,魂牵梦萦的过去,剪不断的知青情愫:那层层叠叠的梯田,满山遍野的油菜花.....还有几多故人?几分乡情?
云门镇已变得不敢相认。当年它是区政府和公社的所在地,但只有一条窄长街。现在一座大桥连起了嘉陵江两岸,高速公路四通八达。原来的一条街小镇变成了一座现代化的卫星城市。废弃的码头不见了当年的小木渡船,只见几个洗衣女在嬉戏。云门山上林木葱葱郁郁,听说办起了园艺学校。
镇上乡风依然淳朴,几个热心的大姐给我们指明了去水口大队的方向。田间行走的都是熟人,外来人立即引起大家的注意和询问,这样的乡邻社会是十分安全祥和的。
16号清晨,我和兴梅姐穿过郭家巷,踏上了寻乡之路。
几十年前的记忆缓缓流出,那似曾相识的山,似曾相识的水,熟悉又陌生。首先让人惊讶的是大片土地的集中。一坡又一坡,一片又一片,一山又一山,土地全部连成一片。其间有蔬菜大棚,有鱼塘,有果林,有别墅。全是公司在经营。其次是乡间水泥公路星罗棋步,交叉于田野之间。即使下雨天,也不会泥泞。我们以前赶场的石板小路早已废弃,只剩下了一小段殘迹。为了找回逝去的记忆,我们专挑偏僻的小路,田埂走。终于望见了原二大队的王家院子。这是一个较大的院子,原来有一个小学。云门知青周仁兰就在此教书。现在院子里一片寂静,没有了孩子的嬉戏和朗朗读书声。我心里怅然若失。穿过王家院子,来到了队长周海清的周家院子。几声狗吠让我们亲切.“有人吗?”,连声呼唤,才从对面坡上下来一个中年妇女,她介绍这院子也只有2-3户人了。周海清队长早就过世了。他的儿子还在,也得了直肠癌。她把我们带到了周海清家。当年那个朝气勃勃的壮小伙已变成一个垂垂老人,眉眼间依然有当年的模样。。他带我们走向邓家大院。四十八年后回家,我心里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邓家大院住有20-30户人家,以邓奉友最为有名。他爹是我队的保管员,邓家有五个子女,大儿子在蚕种场工作,算是公社干部了,全队都有点怕他们。邓奉友在蚕种场文革中保护了被打倒下放在蚕种场的县委书记,书记复职后,邓奉友出任云门公社党委书记,镇长,直到退休。邓家个个子女都有出息,全部搬出了农村。
这就是邓家院子,我魂牵梦萦的地方。翠竹葱郁,绿树参天,粉墙青瓦,鱼塘篱笆,一幅田园风光。进了院子,我不禁悲从中来:我们住的正堂屋摇摇欲坠,泥巴墙破败不堪,右边的箱房已经垮塌,堆着一堆竹筐竹片。全院如今只住着一户人家杨道淑,她是我们当年的故人,曾经对我颇为照顾。可惜出门不在家。风光旖逦,房屋衰败,人迹罕见,这就是我们曾经的家吗?当年生产队在院坝里开会,可是人声鼎沸哟。
拍了千百张照片,我们一步一回头地走出了“家”。又去寻访副队长姚新全家。姚家院子也掩盖在一片果林中。一位热心的大嫂介绍(她是后来嫁到姚家院的)姚队长去年去世了。老伴也相继去世。我问她姚家大儿子呢?当年那可是全村第一英俊小伙,长得比演员还上像。村民回答,英俊小伙参军牺牲了,每年政府还要给姚队长家烈属补贴。我们又是一阵唏嘘
杨道淑和刘会计的妻子终于赶来了,故人四十八年后再相见,,我们悲喜交集,泪洒鱼塘。
据杨介绍,我们生产队乃至二大队全部土地,包括农民的自留地,全部出租给公司经营了。公司给每亩每年700斤谷子,若按现在1.30/斤谷,每亩每年大约有,1000多元收入.青壮年全部出去打工去了.村里只剩下了老弱病残。有办法的人也搬到云门镇上买房住去了。所以大多数村子都衰败了。偶有几个劳力在家。也可在公司打工,50元一天。村里现在通了电,有电视广播。现在生产队的土地全部变成了果林和鱼塘。老板还在山上修建了别墅。
乡情难舍,我们给三个老人每人100元,聊表心意。老人回赠鸡鸭蛋,浓浓乡情,难分难舍。依依惜别。
山路上偶遇见一个当年返乡知青,是一大队的。他介绍得更详细。我们云门镇有耕地71000多亩,大约50%以上的土地已经集中经营,还剩40%左右等待开发。政府非常支持本地农民自己承包,300亩,500亩,1000亩,政府都热烈欢迎,并提供低息贷款。但农民好像对此不感兴趣。村民自己承包集中经营的基本没有。都是外来的公司在搞。农民热衷于将土地租出去,出租时包括自留地都全部出租,没表现出对土地的一丝丝留恋。
这是一片未开垦的热土,这是一片已开垦的热土。我的第二故乡,正经历着伟大的变革。老院子在衰败,农村人口大量湧向城市。新的资本在湧入农村,一代新生企业家瞄准了这片热土在开发。农民进城,资本下乡,这次的双向流动是中国农村前所未有的景象。中国新的生态农业正在崛起,中国将翻开新的一页。
如果我现十七岁,我会去承租1000亩地吗?我在心里问自己。
“我会的”,我大声的回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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