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周刊 20180219】《黑豹》的革命力量

满仓

【中文标题】《黑豹》的革命力量
【原文标题】The Revolutionary Power of Black Panther
【登载媒体】时代周刊
【原文作者】JAMIL SMITH
【原文链接】http://time.com/black-panther/?xid=homepage&pcd=hp-magmod



我现在还记得看到的第一部有黑人英雄的电影。蓝道·卡利森，由比利·迪·威廉姆斯扮演，他并没有超人的力量，但是他是自己城市的主人。1980年《星球大战》的续集《帝国反击战》把卡利森描绘成一个复杂的人类，他最终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因此我知道，我长大后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人。

如果你在读这篇文章，而且你是个白人，你或许不会经常想到你整天在大众媒体上看到与你面孔相似的人这件事。每一天，文化界所展现的不仅仅是你，而是你的无限版本——公司高管、诗人、拾荒者、士兵、护士等等。世界告诉你，你的可能性是无限的。而且，经过一个短暂的间歇期，你再一次成为了总统。

而我们这些不是白色面孔的人，遇到的麻烦不仅仅是找不到大众媒体和社会生活中的代表形象，而且即使找到了，也会发现他们代表的是我们多样化的人性。与银幕上人物形象联系起来，不仅让我们自己感到被关注、被理解，而且也是那些想要看到、了解我们的人的需求。当这一切都不存在的时候，我们极度渴望。

这就是为什么《黑豹》伟大的原因之一。貌似一部掺杂在已经令人眼花缭乱的超级英雄电影，其实蕴含着更深刻的意义。它暂时还没有取得票房上的成功，但其影响力已经无以复加。这部电影的重要之处在于，它对于美国和非洲的黑人——当然也包括全世界的黑人——究竟意味着什么。影片并没有回避有关种族和身份的复杂主题，而是直面这些影响着当代黑人生活的问题。而且，影片的娱乐性很强，充满了有现实意义的笑料和精心设计的动作场面，让所有肤色的观众眼前一亮。“你已经看过情节深邃或者动作喜剧的超级英雄电影，”导演瑞恩·库格勒在接受《时代周刊》采访时说，但是，这部电影采用的是另外一种体裁，“有关非洲血统的超级英雄电影”。


《黑豹》情节异常紧张。博斯曼说：“电影放映过程中，我弟弟突然转过来问我：‘接下来呢？’我看了他一眼，说：‘自己看吧。’”

《黑豹》是漫威电影宇宙的第18部影片，它旗号下的电影在过去十年中共收获了135亿全球票房。（漫威隶属于迪斯尼。）这或许是第一步由非裔美国人导演，并且大部分演职人员都是黑人的大制作影片——不仅仅是超级英雄电影，而是所有的电影。好莱坞从未制作过有如此多黑人元素的重量级影片。

这部影片在2月16日上映，娱乐产业正在纠结于如何解决女性和有色人种在影片中被有效刻画的问题。这种突然出现的大反思——体现了个人在文化中被代表的重要性——早就该开始了。《黑豹》要向好莱坞证明，非裔美国人有本事从所有观众身上获取收益。而且更重要的是，制作讲述黑人故事的影片就是为了证明他们的重要性。

《黑豹》首映式的邀请函上写着“请着礼装出席”，但是1月29日出现在好莱坞大道杜比剧院的人，没有一个看起来像是英国宫廷剧的临时演员。人们戴着各种各样的头饰——用各种非洲布料做成的头带。奥斯卡最佳女配角得主露皮塔·尼永奥把她的头发高高束起，身穿一件缀满宝石、亮丽夺目的紫色长袍。男人们，包括主演查德维克·博斯曼和库格勒，穿着非洲风格的服装、颜色花哨的短袖套衫和宽大长袍。另外一位主演丹尼尔·卡卢亚——因在《逃出绝命镇》中的精彩演出被提名奥斯卡奖——穿着康祖长袍，这是他乌干达祖先的正式服装。

经历过奥巴马时代，这样的景象或许算不上开天辟地了。但它的确是。目前的文化和政治倒退部分原因是白人本土主义者所造成的，因此《黑豹》的出现就像是一种反抗。它的主题挑战制度偏见；它的角色试图反抗压迫；它的情节展现出黑人的生活和传统。《黑豹》是一部出色影片这个事实就足够说明一切。



早在2014年酝酿这部影片时，没人知道它最终上映时恰逢特朗普总统领导下一个充满忧虑的美国时期，繁荣的黑人文化似乎渐行渐远。去年特朗普对于夏洛茨维尔扫描的响应，就相当于用一群暴力的、捍卫南方联盟将军形象的新纳粹分子，来反抗种族歧视。来自墨西哥、中美洲和穆斯林国家的移民，经常被总统用来做替罪羊。那么当总司令在近期的一个会议上说非洲的54的国家都是“屎坑”时，这部赤裸裸展现黑人英雄故事的影片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就像我们典型的气候一样，《黑豹》已经成为了众人的焦点，脸书上甚至出现了一个小团体，试图用负面评价来拉低烂番茄上的影片评分，当然他们没有成功。《黑豹》让部分人感到了威胁，这并不意外。一个虚拟的非洲国王，具有毁灭你的技术力量，或者至少具备买下你所有土地的财力，这或许不会让一个本期望能享受漫威最新作品，对政治不感兴趣的人感到愉快。《黑豹》代表了对偏执最有效的响应：它并没有深入探究种族歧视者的心灵和思想，而是去颂扬那些反对平等代表权和公民权利的人所忽视的东西。他们错失了发现世界各种可能性的机会，也忽视了那些可以与美国一起变得“伟大”的人。他们终究无法组织群体的代表性。至于那些凭先入为主之见讨厌《黑豹》，还试图阻止它对美国文化的影响的人，我会用电影主角特查拉得知他的国家将被入侵时说的话来回应：放马过来吧。

黑人权力，以及受其感召所发生的运动，可以追溯到1966年夏天。活动人士斯托克利·卡迈克尔所寻找的不仅仅是自由。在他看来，与一个由白人所主导的美国融合，等同于无条件被吸收。在马尔克姆·X被刺和洛杉矶瓦茨骚乱一年之后，卡迈克尔从约翰·路易斯手中接管了学生非暴力协调委员会。他决定让这个组织摆脱和平主义信条的束缚，提升其军事行动能力，加强武装防卫、黑人实体经济和社区的控制权。

当年6月，密西西比大学所录取的首位黑人学生詹姆斯·莫瑞德斯发起了“不要害怕”——从孟菲斯到密西西比的步行抗议运动。行进开始的第二天，他就遭到了枪击。卡迈克尔和数万人继续前进。卡迈克尔在行进到一半路程时被逮捕，释放后他怒气冲天。1月16日，他在群情激昂的人群面前宣称：“阻止白人压倒我们的唯一方法是占领他们的地方。6年来，我们一直在说自由，但一无所获。我们现在要说的是‘黑权’！”


1966年，加利福尼亚伯克利。活动人士斯托克利·卡迈克尔反对白人压迫，推广黑权概念。

《黑豹》就诞生在这个民权时代，它反映出当时的政治状况。卡迈克尔发表黑权宣言之后的一个月，这个角色就在漫威《神奇四侠》第52期中闪亮登场。超自然力量和灵活性是他的主要特点，但他最突出的特质是智力天才。“黑豹”并不是一个角色，它是瓦坎达国王特查拉的正式称号。这个虚构的非洲国家凭借独占能吸收声音的振金资源，成为了世界上科技最发达的国家。

这是对黑人世界的壮观和权力的展望，背景是艰苦的现实生活——41％的非裔美国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占全国贫困人群数量的三分之一。就像妮雪儿·尼柯斯扮演的标志性角色通信官乌瑚拉在1966年9月首次出现在《星际迷航》中一样，《黑豹》表现出“非洲未来主义”色彩——融合了非洲的神化、技术和科学幻想，以驳斥传统思想上对一种没有黑人的未来的描述（甚至将其实现的尝试）。这个形象的白人创造者斯坦·李和杰克·科尔比，并没有根据卡迈克尔的呼吁创造一个幻想的世界，但是这个形象发挥了巨大的影响力。特查拉不仅强壮、受过良好教育，而且有皇家血统。他不需要去占领什么，他已经拥有了一切。

扮演特查拉的博斯曼说：“你或许会说这个非洲国家是虚构的，但是把现实中的思想、场所和真正的非洲元素放入到瓦坎达这个概念中，是一个展示这种身份认同的好机会，尤其当你不了解它的时候。”

这个形象出现的时候，正值民权运动向美国提出了越来越高的要求，这个国家对黑人承诺的太多，做到的太少。特查拉出现之后的52年，这些要求依然没有得到足够的回应。根据美联储提供的数据，2016年普通非裔美国家庭平均净资产为1.76万美元，而白人家庭的平均净资产是17.1万美元。《黑豹》的创举在于它展望了一个种族歧视依然存在，但黑人拥有财富、技术和军事力量来与对手抗衡的世界。这样的场景不仅对白人占据主导地位的好莱坞有借鉴意义，对整个世界更加重要。

特查拉形象出现之后的几个月，革命组织黑豹党在加利福尼亚州奥克兰成立。它被媒体刻画成一个有威胁的激进组织，与马丁·路德·金和路易斯等民权运动领导人所奉行的和平主义作风背道而驰。漫威甚至曾经把这个角色改名为“黑色金钱豹”，因为人们不可避免地联想到黑豹，但很快又改回来。在某些观众看来，“黑豹”带有不恰当的邪恶之气，但是2018年的影片让这个形象成功转型，得到了所有人的拥护。

卡迈克尔在1966年夏天试图要表达的正是改变的迫切性，到2018年依然如此。



影迷最早看到博斯曼的特查拉形象，是在漫威2016年大片《美国队长：内战》中，他穿着闪亮的振金套装令人难忘。《黑豹》一开场，沉浸在父亲去世的悲痛中的特查拉突然要继承瓦坎达的王位。主角的皇家身份让他努力回避种族歧视无处不在的现实。

漫画作品，尤其是最近塔-内西·科茨和罗哈恩·盖伊最近的创作，已经尝试消除非洲以欧洲为中心的误导思想，电影的画面和主题也有这个趋势。博斯曼说：“人们经常会问：‘谁是黑豹？他有什么本领？’人们总以为他的服装是一切力量的来源。这个人物其实具有内在的力量。”

库格勒说，《黑豹》和他以前的作品一样——包括反映警察劣性的《弗鲁特维尔车站》和《洛基》续集《克里德》，探讨的是身份认同问题。“这就是我作为一个人经常纠结的问题，”导演说，“就像我第一次发现自己是黑人。”他指的不完全是外在的自我认知，而是了解白人社会如何看待他的黑皮肤。“不仅仅是身份，还有姓名。‘你是谁？’这个问题多次出现在他的影片里。特查拉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影片中的对手则有很多名字。”

坏蛋的形象来源于埃里克·克尔芒戈·史蒂文斯，这个前黑色行动士兵与瓦坎达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试图从智慧和力量上打败特查拉，夺取王冠。迈克尔·B·乔丹用动作捕捉技术演绎了杀人魔头，其动机让人们开始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全世界的黑人该如何使用他们的力量。

电影中的克尔芒戈与现实中的库格勒一样，都来自奥克兰。库格勒通过探索非洲人和非裔美国人截然不同的经历，展示了奴隶制的余威所造成的心灵创伤，以及美国黑人在如今依然忍受着现实中的后果。影片展现了完整的克尔芒戈的视角——他对于自己和全世界黑人被剥夺选举权和其它权利所产生的愤怒，其实是有足够理由的。

库格勒与乔·罗伯特·科尔共同创作了剧本，他们从漫画中引进了另外一个重要的反派：卑鄙、偏执的尤利西斯·克劳（安迪·瑟金斯饰）博斯曼说：“我对这部影片的喜爱之处在于，它是对黑人思想的深层次探索：他要与克劳战斗，他要追捕白人，这些都是他的敌人。”他知道，或许有些影迷对于黑人男性反派与黑人主角冲突的情节认为不妥。克尔芒戈不仅与特查拉作对，还与间谍娜奇雅（尼永奥饰）、奥科烨（达奈·古瑞拉饰）和女子皇家护卫队的其他成员作对。克尔芒戈还与舒丽（莱蒂希娅·赖特饰）——特查拉俏皮的技术天才妹妹——当面对决。

特查拉和克尔芒戈是完全相反的形象，他们唯一的区别在于不同的出生地。博斯曼说：“你没有意识到，你将要面临的最大冲突，实际上是你自己内心的冲突。”

特查拉和克尔芒戈都必须具备引人入胜的情节，否则电影不会成功。库格勒说：“很明显，你进入电影院就是想看超级英雄。”

“主角当然是你观影的最大动力，但是如果坏蛋不厉害，电影也很难成功。他们必须要勇敢反抗主角，你得要说：‘嗨，我真不知道主角能不能搞定这个坏蛋。’”

“没有反派，”博斯曼说，“就没有一部电影。”


库格勒与古瑞拉在拍摄现场。他说：“《黑豹》的故事讲述一个与家庭共事，为整个国家负责的人。这份责任无法摆脱。”

这不仅仅是一部有关黑人超级英雄的影片，它完全是一部黑人电影。它所带来的影响力是《雷神托尔》和《美国队长》无法企及的：为长期以来不被关注的黑人观众服务。长期以来，描述非白人生活背景的电影一直被边缘化，大部分都作为小众娱乐，面对有色群体观众，而无法进入主流娱乐界。想想泰勒·派瑞的《玛蒂》系列影片、马尔科姆·D·李199年的影片《伴郎哈珀》和2002年的影片《发达屋》。但是在过去的一年，《逃出绝命镇》和《嗨翻姐妹行》的成功不但在票房上喜获丰收，而且取得了商业上的成功，还捧红了卡卢亚和蒂凡尼·哈迪斯等新星。这两部重磅影片强化了一个自斯派克·李拍摄了自己的首部影片之后的概念：由黑人影星主演的有关黑人主题的黑人影片，可以像其它影片一样取得成功。没有人会说伍迪·艾伦和韦斯·安德森的影片是“白人影片”，仅供白人观看。

《黑豹》代表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变化，它既是一部黑人电影，也是成功跻身最赚钱系列影片的最新作品。电影产业长久以来采取小心翼翼、避免风险的态度，由白人组成的高层管理团队从来对角色面孔与他们相似的影片大开绿灯。而《黑豹》证明，对现实中非白色生活的客观描述一样可以赚大钱。

影片所取得的正面反响——截止到2月6日第一批影评出现时，烂番茄上的得分是100分——预示着良好的商业前景。多方预测显示，它将会威胁到2016年《死侍》创下的总统日周末1.52亿美元的票房纪录。

影片的早期成功部分归功于内特·穆尔，这位就职于漫威的非裔美国制片人长期呼吁在漫威宇宙中囊括一位黑人角色的重要性。但是除了瓦坎达之外，权力和责任的问题似乎并不仅仅适用于《黑豹》中的角色。一旦这部影片推开了一扇大门，好莱坞必须要重新思考这个问题，而不仅仅是给黑人影片多开绿灯。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内特·穆尔。

博斯曼说：“我知道（影视圈内部的）人都回去看这部影片，但是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内部人士的帮助，比如所谓的看门人，也就是可以敞开大门接受这种理念的人。黑人电影怎样才能成功？我们如何才能表现出自己的志向？”

《黑豹》标志着一个如此空前的时刻，以至于影片所引发的兴奋达到了狂热的程度。到处都发起了有关《黑豹》的聚会，观影前和观影后的新老影迷齐聚一堂。网络上有一个视频，亚特兰大的学生们当得知他们会在2月初去观看影片时，高兴得在教室里跳舞。奥斯卡获奖者奥克塔维亚·斯宾瑟在Instagram上宣布，《黑豹》在密西西比州上映时她会亲临现场，她打算包下一个影院所有的座位，“让贫穷社区中的黑孩子来亲眼看看他们的超级英雄”。

很多民权运动的先驱都在电影中得到了奢侈的待遇，比如《马尔科姆·X》、《塞尔玛》和《隐藏人物》，杰基·罗宾逊甚至在银幕上扮演他自己。虚构的英雄人物有维吉尔·提比斯、约翰·夏福特和福克西·布朗，当然还有兰铎。但是《黑豹》无疑更加重要，因为他让所有肤色的人都看到了一个黑色英雄。这就是影片自身的力量。

国庆国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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