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休谟《论古代国家的人口稠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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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休谟《论古代国家的人口稠密》

  

直到现在，我们似乎觉得人的身高、体重、寿命乃至胆量和智慧，千百年来原封不动，依然还是老样子。至于技艺和科学，在各个时期倒的确有盛衰之迹。

然而，古代人口难道真的像有人说的那样，要比现代多得多吗？一位有才华、观察敏锐的作者竟声称：根据他对这些问题将有的最佳估计，目前在地球上生存的人类还不到凯撒时代的五十分之一。（《波斯人信札》、《论法的精神》）

普鲁塔克（《阿拉提传》）说，希腊的战争有时是采取突然袭击以及流寇或海盗劫掠的方式进行的。（而）中国是我们所知道的人口最多的国家。

按照阿庇安的说法，凯撒与四百万高卢人交战，歼灭其一百万，俘获其一百万。要是假定敌军的总数和被杀的人数是确凿的。（事实上是不可能的），那么，同一个人当过几次兵，或怎么辨别新兵和老兵，这些情况作者又从何得知呢？对于这种夸大失当的估算，尤其是由于作者没有把这种估算的办法向我们说明白，根本不值得加以重视。

阿铁那说，据德米特里•法勒留计算，雅典有公民二万一千人，异邦人一万名，奴隶四十万人。这一数据常常被某些人引用作为其论证的基本事实，不过这些人的见解我却不敢苟同。要是按照另一种数字计算，总人口将达一百七十二万人，雅典的人口就超过了今日伦敦和巴黎两市人口之和。

按照修昔底德的说法，希俄斯岛的奴隶比任何希腊城邦为多。照此推算，成年男奴当为七十八万人，奴隶总数则将超过三百一十二万人。这么多人，像拉哥尼亚这样既无海外商业、土地又贫瘠的小邦是无法养活的。

必须承认，即使打折扣，希腊仍不失为一个人口稠密的国家。国土这么狭小，土地又不是那么天生的肥沃，吃粮还得依靠从外地输入，而人口居然这么密集，实在令人难以设想。（见德谟斯梯尼《反对莱普特》）雅典人每年从本都输入四十万普式耳的粮食，四十万普式耳根本不够十万人一年的口粮。

修昔底德告诉我们，并入派罗斯的那部分波罗奔尼撒地区是一片荒芜的原野。希罗多德写道，马其顿境内到处有狮子和野牛出没，这类野兽只能生活在广袤无垠、人迹罕至的大森林里。以上是希腊世界两个最突出的实例。

普林尼手抄本确指罗马城墙周长为十三英里，问题是普林尼所说的30775步究竟是指什么而言？奥利姆皮奥多拉和维克多都说：罗马的房屋在四万到五万幢之间。利普修所得的夸大结论摧毁了他们赖以立论的基础：他们说，罗马有一千四百万居民，而整个法国，据他的计算，只有五百万人。

亚里士多德《伦理学》：“正如一个城市，要是其人口少得只有十人或多达十万之众，都无法生存一样；同理，朋友的人数也要有一个适中的限度，过多或过少，都会破坏友谊的实质。”一个城市哪能有十万人口呢！这不就是说：亚里士多德从未见到或听说过一个城市能有那么多的人口吗？

普林尼告诉我们，塞留希亚——希腊帝国在东方的政治中心——据称有六十万人口。迦太基的人口，据斯特拉波的说法，曾达七十万。如今北京的人口也不见得格外多很多吧。

选取古今两个不同时期中，在技艺、知识、文明以及治安等方面最好的国家加以权衡对照，看来是最稳妥的比较方法。

拉贝杜博说，意大利如今的气候要比古代温暖。有很多先前因气温太冷不能种植葡萄和橄榄树的地方，如今都大量种植了。要是这种变化一直延续到今天，那就证明：在世界上的这一部分，这些有利条件始终在不断地发展着。

至于如今欧洲人称之为土耳其的那个国家，其人口是否也一般地比不过它在希腊全盛时期的人口，那就有点儿难说了。盖特人还处于半开化的状态，伊利里人的情况也一样——这些民族的占这个国家的十分之九；土耳其人的统治虽说并不十分有利于工业的发展和人口的繁殖，但至少可以使居民过和平而有秩序的生活，那当然要比古代那种残暴动荡的局势要好得多。要是没有和平、秩序和勤劳的精神，小邦割据本身是不会使人口增长的。

阿庇安说，高卢境内有四百种民族；西卡拉则说，高卢境内最大的民族有二十万男子，妇女儿童不计在内，最小的民族也有五万男子。要是折中计算，我们就得承认：高卢全境约有二亿人口。由于浮夸不实，这种估算也就完全丧失了权威价值。

普鲁塔克（《论失灵的神谕》）说，落在希腊头上的这种普遍灾难，要比所有别的国家都重，以至现在希腊全境简直无力提供三千名武士，可是在米底战争期间，仅米加拉一城就提供了三千武士。

如此说来，有一位生活在古代——正是我们今天有人认为是人口稠密的那个古代——的著述家，也在那里抱怨他那个时代人口普遍减少，也在那里发思古之幽情，乞灵于古代传说作为其立论之根据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