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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情转载] 九洲体育馆:幸存北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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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19 16: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他几乎每天都回北川县城一趟,一大早就去,下午回来。记者见他的那天下午,他正刚从县城回来,手上拿了一盆满是灰尘的兰花。  死去的姿势
  5月26日中午,九洲体育馆。正门台阶三杆国旗下的三台液晶电视正在播放北川县城另择县址即将“重生”的消息。人们表情淡漠地看着,没人说话,就像是非股民偶然出现在证券大厅的交易显示牌下。这几十个人无一例外地来自北川县的地震重灾区。九洲体育馆,在地震后安置了3万来自死城北川的灾民。
  既然说到“重生”,北川就是已经死了。至少是死过一回了。它死于2008年5月12日下午14时28分。在北川中学的废墟,记者拍过一张照片:七层的教学楼塌成了一人多高,在废墟的最边缘,一个约莫14岁初中女生的左脚悬空跨出,保持着刘翔那样的越栏姿态,上半身前倾着,右腿和右侧的身体被巨大的残垣死死压着,一动不动地定格在那一刻,双手和头颅都已垂下,只有倒悬下来的长长的马尾辫迎风舞动。
  这就是北川死去的姿势。从地理上说,它的一只脚已经跨出羌寨深深的岷江峡谷,身后是龙门山脉断裂带——西起理县,经震中汶川,连接茂县,东至青川——一条优美而残忍的死亡之弧,面前是富饶平安的川东平原。只差一步,这一步却足以让它跌落至汶川大地震中伤亡最为惨重的城镇。
  地震当天开始,这座造价1.5亿、高33.7米、占地192.8亩的“西南第一馆”就成了北川灾民的庇护之所,一直到5月22日,还有救援队和直升机把他们从大山深处的村寨送到这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与他们生活没有交集的恢弘的庞然大物前。
  进入九洲体育馆,要经过一段护桥。一山一山的灾民经此鱼贯而入,经历过生死轮回的一刻,他们仿佛是从奈何桥回来的人们。
  十几天后,九洲体育馆内的灾民已经从30000人下降到7000余人。志愿者们依旧拉起各种各样心理救助的横幅,但是少人问津,时间是最好的孟婆汤,生活还在继续,这里的人们聊天、打牌甚至谈恋爱,用川人既有的方式“有盐有味”地活着。在等待返乡接送车辆的时候,北川县曲山镇15岁的张晓凤甚至可以淘气地把手中的《防震手册》折成望远镜回望这座收容了他们10天的客馆。
  只是,无论是面对提问缄默不语的男人还是滔滔不绝地向你卸载记忆的负担农妇,5月12日那天发生的事情已经改变了他们的一生。
  有的孩子再也不能依偎在母亲的怀中了。这些母亲沉浸在回忆和懊悔中。30岁的黄菊特意给记者看手机里存的一个年轻女子以及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的照片。跟她聊天的过程中,给记者看了好几次。两个人都永远离开了她。那男孩是她的儿子,在曲山幼儿园念书。那女子是她最好的朋友。
  地震时,黄菊正在从绵阳回北川的大巴车上,买了新的电脑配件和衣服。地震后,她执意要下县城去找孩子。她只能估计幼儿园的大概位置,心里想的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翻过无数的小孩尸体,都不是自己的孩子。现在,她常会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睡不着的时候,耳朵里就会回响起那些呼救的声音。“我就是觉得特别愧疚,救不出他们来。”
  三分钟的平等
  大部分人住不进体育馆。体育馆内最多的时候1500多人,空气很浑浊。和记者在停放学生尸体的北川中学操场闻到的气味一样令人掩鼻,但这是生的气息。
  他们虽然都是被老天爷挑剩下的人,但都经过了命运拣选的过程。从这一点来说,灾难面前人人平等,而这平等,只和摇晃的大地一样维持了三分钟。
  这里住的人基本上是按来的先后安排的,并没有按所来地方区分。许多是一大家亲戚住在一起,也有原来是一个单位的。
  护桥旁边。北川县运管局的职工和家属、四五对夫妻住在一处帐篷里。他们正在抱怨绵阳的对口单位对他们安置不积极,而别的单位基本上已经将各自的下属员工安置到绵阳城区里单位提供的房子里去了。记者在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在绵阳对口单位的领导带了三四个人拎了些鸭头水果来“慰问”。
  领导还没到时,一个人说,还算好,带吃的来看看。另一个则语带不满:好什么,都几天了?!才来看看。那是5月18日,距离地震已六天。他们已经学会不再谈论运管所没有逃出来的4位同事。
  家境稍好一些的黄菊和家人凑了钱,买回了吃的和啤酒,聚在一起闲谈,借酒浇愁。她说她每天不喝酒根本睡不着。
  黄菊说:这些乡下人什么都不懂,还拿矿泉水洗手。造孽!这些都是别人省吃俭用送来的。很多东西不是国家给的,都是私人自己拿来的啊。
  她觉得自己那个阶层面对灾难仍然能有文明的表现:“我们以前生活那么舒服,北川县城里许多女人都不用干活,老公在外面挣钱,我们女人在家带带孩子,一堆朋友一起喝茶打麻将。有时上上网。可是现在非常珍惜别人捐给我们的这些东西。”
  朋友资助了柴薪几千块钱,她马上去买了一些衣物,不过不能像原来那样随心了。“李宁牌的。”她指着穿的鞋子对记者说。对于她来说,这是一种最便宜的品牌。
  人们开始比较命运。路边一辆大巴车是一个县城来的人的集聚点。互相谈论,谁谁谁逃出来了,谁谁谁一家人只剩一个或者一个不剩,谁谁谁不行了。“政法委书记靠喝尿,活过来了。”两个原来在县城机关工作的人互相感慨着。
  有碰到熟人的,问:“你住在哪里?”对方回答:“孩子他爷爷奶奶早两年在绵阳买了房。我们现在住在那。”引来一阵羡慕声。
  在这里,能深深体悟到“钱财乃身外之物”,有人为“家里什么都有”但没能拿出来而惋惜,但是并不伤痛。只要亲人没事,抱怨归抱怨,眼神和声音都是健康的,一般也爱说话。尤其是一些有意外之喜者:比如,原来以为已不在的亲人,居然被从别处找到。
  遍插茱萸少一人已属命中上签,很多单位和家庭,总有一些成员集体缺席。那些家人损失两三个以上者,基本都是半天才说一句。或者从来不开口。
  这里每天人来人往,入住的人和志愿者都快速地变幻着面孔。这里是一个中转站。身份未明前的暂时悬隔。
  幸福的邂逅
  黄菊的二姨父、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妻子和两个二十多岁的儿子,都在地震中去世了。他和兄弟姐妹一大家人住在一个帐篷里。一大家人聊天时,从不见他出声。
  “他两个儿子都长得特别英俊。”旁边的人轻声说。
  他几乎每天都回北川县城一趟,一大早就去,下午回来。我见他的那天下午,他正刚从县城回来,手上拿了一盆满是灰尘的兰花。旁边的人告诉记者,那叫佛兰,值上百万,以前有人出高价买,他舍不得。那兰花已经两三年没开花了,他连那兰花开着花时的照片也从废墟堆里找到了。
  那花当然是非常美丽,据说珍贵的原因是花体部分像一座佛像,而他的花之所以难得,是因为佛像的脸部有明显的像嘴巴的黑色部分。
  他指着那呈佛型的花朵和佛嘴给记者看,带点自豪,迟疑地笑着。一句话也没说。记者什么都没有问他,只感叹那花多么美丽。
  北川县职中的年轻男教师奉斌坐在草地上。对面走过去几个人,他指给我一个年轻女志愿者身上挎的一款尼康相机,说,我的相机就是跟她那个同一型号的,当时跑出来后,特别想再回到寝室,找出相机把现场的情景拍下来。
  谈话中,他把一位女记者当朋友了,一定要送她点什么,问她要不要中暑药,或者是湿纸巾,他说他们那里还有很多,于是从随身挎着的小包里掏出一包湿纸巾来递给她。大约只有这样,在面对一个年龄仿佛的女性时,他才觉得自己还是可以给予的。
  他今年25岁,一直在准备考研。可是,他说今后不准备考了,只想平平静静地生活。他的一个同事,也是好朋友,今年已经确定考上了某大学的研究生,在地震中没有逃出来。
  临时设立的广播站已经播发了2万多条寻亲短信,成百上千人寻到之前生死未卜的亲人,在广播站下的空地团聚拥抱,更多寻亲的人则只能怅然地望着。
  护桥的栏杆、体育馆的玻璃门、外场的墙上贴满了寻人启事。在一根电线杆上,一张已经脱落了小半的征婚启事上,是另一张寻人启事,一个父亲在寻找他的女儿和妻子。没有找到的幸福和大概已经失去的幸福就这样不期然地邂逅。
 楼主| 发表于 2008-6-19 16:58 | 显示全部楼层
和众生在一起
大约从灾后第二天开始,来自五湖四海的志愿者奔赴这片伤心之土。在绵阳去北川县城的路上甚至间或可以看到几个穿着野外服,脚踩登山靴,腰上还别着一个专业的登山镐的民间救援者。除了一部分热衷在残垣断壁前照相的人,大部分民间志愿者起到了无法代替的作用。  九洲体育馆指挥部新闻负责人王晓刚坦言,九洲分了四十多个片区,每个片区由一个市直机关负责,一个机关往往管七八百人,有的甚至上千人。十几天来,大家都透支了,环卫工人都累得中暑了。很难把方方面面都照顾到。是志愿者让所有工作能够顺利开展。
  一个外地来的志愿者问负责这里医疗工作的绵阳中医院院长缺什么药,他可以想办法。中年的女院长问他是什么单位的,对方说就是个人,几个朋友凑了笔钱想买些需要的物资。那看起来颇为干练的女院长听着听着,抹起了眼泪。
  这里不做饭,除了一些外面来的人做好了送来的餐外,灾民只能吃泡的方便面或包装食品。而工作人员吃从外面买来的盒饭。所以一到吃饭时间,整个体育馆可以看到好几处排着长长的队伍,等着一碗热粥半勺泡菜,或者半碗米饭一勺凉拌黄瓜或酸辣粉丝。
  一辆挂着“耶稣爱你”字幅的面包车开过来,四五个人卸下四个大桶,揭开一看,三桶白米饭,一桶酸辣粉丝。一个有点胖的中年妇女看来是负责人,用带点港腔的普通话向人群大声说:“耶稣爱你。记住,送饭给你们的是爱你们的耶稣……”一个年轻的姑娘向排队的人群挨个派发一份关于基督教的宣传册。好几个人说:“昨天已经拿过了。”有人随手拿过宣传册,眼睛往前眺望,看离饭还有多远。
  相比而言,灾民更愿意接受和尚的施粥。“我们不强求他们感念佛祖,施粥的时候,我们按照佛教的礼仪念声阿弥陀佛就是了。”来自江西九江庐山东林寺的释中善和尚说,他们来了9位出家人,尽管僧多粥少的说法并不合适,但他们从江西运来的10万斤大米面对人群的海洋还是无能为力。
  地震那天恰好是佛诞日。“当时我们正好在上供,念释迦牟尼的名号,第一时间听到大地震的消息就赶快祈求菩萨保佑灾民。”释中善说,“众生有难,我们应该和众生在一起。”
  也有别的风景。一个青年女志愿者正在跟一个来自北川县城的孩子聊天,一个中年男子走过,自称搜救队员,带着点骄傲地搭讪:“我们今晚要去凤凰卫视做节目,谈北川的搜救。”那姑娘看了他一眼,不理他,继续跟孩子聊天。
  南京市的一家公司捐一万台收音机,又要求现场搭台,又要求领导出席,还必须直接发到灾民手中。排了很长时间的队还没有发,结果人群骚动起来。不知是因为插队还是什么原因,有两个人扭打起来,场面混乱。
  幸好周围的工作人员和志愿者不少,很快围上去,将高声叫嚷、手脚并用的一个青年男子拉开了。几个政府工作人员抱怨:“偏要直接发到灾民手里,这怎么发?一万台就这么排队?肯定会引起混乱。交给我们多好,分区有序地发下去。”
  直接发到灾民手上这个愿望看来实现不了了。广播说不发了,会直接发到帐篷,结果厂家开车一溜烟走了,帮忙发放的志愿者哭着找到指挥部说厂家没有按量发放,只是来作秀的。
  幸存北川的表情
  5月19日晚11点左右,北川县驻九洲的负责人、县纪委书记文刚开始传达要灾民撤离的指示。
  他说:几万灾民已经对城市造成了很大压力,要想办法解决。今后不能再给从山村里下来的灾民发放帐篷、被子等让他们留在当地的物品,顶多只能给他们发一些水和食物。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让灾民各回各的村镇,考虑在地势较平缓的地方搭建帐篷。救灾物资今后也是先发放到各个乡镇,灾民应该到当地领取。
  就这样,次日上午的体育馆大门口,北川县纪委的工作人员在大声喊:“想回家的跟着我走,上车,上车!”有几十人跟着他们走了。
  一位准备回家的老太太说,在这里不劳动不习惯,还是愿意回去种点田。
  5月24日一天九洲体育馆就撤走了60辆大巴的灾民,3271人。
  九州体育馆指挥部新闻负责人王晓刚透露:返乡的灾民有三个条件:一是必须安置在没有地址危害,相对比价安全的安置点,绝对安全恐怕谁也没法保证;二是有安置条件,政府争取能够提供帐篷和简易房,很多我们也给发了彩条布让偏远乡村的灾民回乡后自己搭简易棚;三是符合自愿原则,凡是愿意回家的才能走,不愿意的可以继续在这里安置;四是以青壮年有生产自救能力的为主。
  孩子依然是体育馆里的风景。相关部门和志愿者最关照的,也是这个群体。体育馆大厅里,是供学生休息之处,这里明显比外面条件要好得多。门口有严密的保安把门,一般人进不去。
  许多经历过地震的人都说,现在不敢进有水泥屋顶的房子,好像随时会垮下来。北川县教育局的张老师对馆内高高的天花板充满恐惧,但他要为剩下的这些孩子负责,不能像大多数灾民那样住在馆外。
  体育馆大门的一侧有一些室外运动器械,一直都有小孩在那荡秋千,或是滑梯,几个孩子看起来挺快乐。跑来跑去,开心地笑闹着。一个美国记者看到两个小孩在对打,说他们肯定能吃饱饭,否则没这个闲心。
  5月17日,混口编班,所有还在九洲体育馆的各个学校的孩子就已经复课了。工作人员介绍说,白色的大帐篷是澳门捐赠的,可以容纳150人同时上课,蓝色的小帐篷是澳大利亚捐赠的。
  王晓刚介绍说,这里的学生还有800人左右,混口编班,教师统一调配,高中部从高考升学率全省第一的绵阳中学调集教师,初中部则由另一所名校绵阳外国语学校出师资。
  高年级第一堂课是由绵阳市某中学的一位语文老师上的。他三十多岁,身材不高,满带抒情地在给学生们讲述“温总理”事迹,从温的爱国爱民,到他都朗诵过哪一些诗歌,告诉学生们“做人就要做温总理这样的人”。
  在帐篷学校开学那天,除了教师、志愿者和学生外,最多的可能是记者。到处看到人在拍照摄像。有记者采访时不经意说这里是难民营,马上被旁边的志愿者纠正:这里不是难民营,也不是收容所,这里是还幸存的北川。
  一个摄像师用职业的语气叫:“那个穿白衣服的女孩,你蹲下去看他们的画。”那个六七岁的穿着白色纱裙的姑娘听话地蹲下了。可是面上并没有笑容。
  平静但没有笑容,这是还幸存的北川的表情。
http://news.sina.com.cn/c/2008-05-29/170215644598.shtml
发表于 2008-6-20 15:43 | 显示全部楼层
做广告的出去!不欢迎!
发表于 2008-6-20 19:51 | 显示全部楼层
广告被我删除了
发表于 2008-6-22 19:1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想有个家(里面写到这个体育馆的设计获奖)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70bf257010097pe.html

在汶川大地震过去两个星期之后,让我们把目光从灾区倒塌的楼房转向难民安置点的帐篷,那里住着500万四川人。他们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却暂时失去了家园。



家,可以是一个非常具体的概念。

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家就是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一个被“冷酷无情”的钢筋水泥砖头瓦片围起来的生活空间。在这里,一个人可以不被打扰地吃饭喝茶洗澡睡觉,可以和亲人们同吃同住,同甘共苦,同享欢乐。但是,一场8.0级的大地震,把四川省内的1500万间房子重新还原成“冷酷无情”的钢筋水泥砖头瓦片,500万人因此失去了家园。

大自然是冷酷无情的,人类犯下的任何错误都逃不出它的魔掌。相隔几十米的地段,同样的震级,一幢结实的房子可以毫发无损,一幢不符合安全规定的房子可以在顷刻间变成一堆瓦砾。在彭州、绵阳、绵竹、德阳和安县这片平原地带,大部分城镇建筑都没有垮,但在距离城镇几百米处的农村,就几乎找不到一幢还能使用的房子了。

万幸的是,地震发生在下午2点,大部分农民都在田里干活,侥幸得以生还。人虽然活着,家却没了。在安县的桂花村,120名村民只剩下一间好房子,大量生活物资被埋在瓦砾堆中。村民们缺衣少食,就连井水都因为地震而无法饮用。在绵竹市的永中村,许多村民没有足够的塑料布,一家人挤在一张床上睡觉。一户人家因为粮食被埋,只能吃喂猪用的糙米。埋粮食的那间小仓库,连同另外两间大屋,全部是砖木结构,就是在四面砖墙上随便搭几根木条,铺上瓦片当作屋顶。用脚趾头想想就会明白,这样的房子绝对安全不了。房子的主人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可是,他5年前花了2万块钱才建造了这座房子,几乎用光了他所有的积蓄。现在重新盖一座这样的房子,至少需要7万元。他必须辛辛苦苦干上7年,还要希望7年后的物价不会涨太多。

于是,永中村已经有人开始向外省移民,永远离开四川。对于他们而言,这堆碎砖烂瓦曾经代表着一个温暖的家,寄托着他们对生活的所有希望。可是,他们的希望是如此脆弱,一次地震就足以毁掉这一切。
生活为什么会如此的残酷呢?

距离这座房子只有2分钟车程的地方,有一个政府机关模样的院子,里面的房屋用了钢筋水泥,起码从外表看,房子完好无损。距离这座房子半小时车程的地方,屹立着绵阳市体育馆。地震后这座体育馆几乎没有任何损坏,抗震指挥部选择了这里作为办公室,后来又把这里开辟为受灾群众的安置点。

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2院是这座体育馆的设计者,当初他们因为这件作品获得了院内颁发的设计二等奖。为什么没拿一等奖?因为设计者使用了太多“不必要”的安全设计。

不知道他们是否有机会被补发一个一等奖。

这个院的工程师告诉我,唐山地震发生后,北京市把房屋抗震等级提高到了8度,而且规定一般居民住宅的建造必须使用现浇的钢筋混凝土,不许使用预制板。可是,预制板非常便宜,施工也方便,四川省仍然有大量房屋使用砖墙加预制板的老式建造方式。这样造出来的房屋就像孩子们搭起来积木,对地震毫无防范能力,一晃就倒,一倒就是完全坍塌,不给住在里面的人留下任何生存的机会。

尤其是住在里面的孩子们。

地震本身不会杀人,杀人的是房屋。房屋建的好也不会杀人,杀人的是贫穷。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大诗人杜甫正是在成都的时候写下了这首不朽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贫穷的他那时只能住在茅屋里,连秋风都抵挡不了。现代人有了钢筋混凝土做成的“广厦”,但仍然不能让所有的人“俱欢颜”。我们仍然不能保证每一个“天下寒士”能够有个安全的家,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家,也可以是一个非常抽象的概念。

诗人西蒙曾经写过一首名叫《我们的房子》的诗,诗中写到:

盖一座房子
我们盖了很多年
其实盖房子的材料很简单
需要石块,木头
和一些感情因素

确实,房子不仅仅是石头木块,它还需要一些感情因素。

我的父母刚刚买了新房子,搬离了他们居住了30多年的老小区。新家很美好,装修得富丽堂皇,可我父亲这段时间却几乎每天都会以各种理由坐一个小时的公共汽车回到那个他熟悉的地方。

我心里明白,他就为了再看一眼那间小屋。那间残破的屋子,记录了他30多年的人生经历,寄托了他30多年来付出的感情。

那天,当我第一次站在山坡上俯视北川县城时,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居然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选择住在这样一个危险的山沟里?这里虽然依山傍水,但没有一分可耕地,距离任何一座大城市都非常遥远。更可怕的是,这个山沟的面积很小,居民区一直延伸到山脚下。于是,地震造成的滑坡成了北川居民最凶恶的杀手。

“山里人不习惯住平原的,”一位当地人这样回答我的疑问:“很多山里的年轻人其实都在大城市打工,但他们的父母因为害怕遭到歧视,大部分选择留在山村。”

地震过去两周后,前方传来消息,有大约2万名北川居民冒着余震的危险,用各种方式离开救济站,返回了自己的家乡。
记得美国新奥尔良水灾后不久,很多灾民不顾专家的警告,冒着再次被淹的风险,返回自己的老家。美国政府对此十分头疼,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北京建筑工程学院建筑系教授张路峰在一次关于重建家园的座谈会上发言说:千万不要强迫灾民异地安置,而是要耐心倾听他们的意见。有的人喜欢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这里有他们熟悉的原始生态,有他们习惯了的生活方式。外人进去帮他们重建家园,不能只是建好一幢新房子交给他们就算完事,最好的办法是指导灾民自己动手,帮助他们亲手为自己建成一个新家。

有人也许会说,北川和映秀镇处在地震带上,不宜住人,住在这里等于找死。

且慢!要说地震带,日本、台湾、印尼,以及整个美洲西海岸都处于一个活跃的地震带上,如果川北地区不宜住人,岂不是说日本人都必须向海外移民?

事实显然不是这样。实际上,日本和美国等地震高发地区都有一套针对当地特点的建筑方案。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的一名室主任告诉我,美国加州的很多房子都经过了特别的加固,抗震级别非常高。他们还想出很多办法,比如在应力点加装阻尼器,进一步消弱地震带来的破坏力。于是,地处地震带的加州仍然是美国人民非常向往的宜居之地。

这一切,都需要钱。

重建一个美好而又安全的家园,需要足够的金钱,以及足够的耐心。台湾921大地震之后,当地建筑设计人员耐心地等了好几个月,直到余震完全平息下去之后,才开始着手进行重建家园的设计规划工作。他们特别提醒四川的建筑设计师们注意这一点,因为四川的地形和台湾很像,却和唐山有着天壤之别。这次汶川地震地震震松了山体,改变了四川山区的地质结构,因此必须重新研究,重新规划。

这就意味着,很多受灾群众必须做好准备,在帐篷和简易房屋中住上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生活的不便,思乡的心情,都是我们无法想象的考验。

让我们和四川人民团结在一起,暂时把家还原成石头,木块,和一些感情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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