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勒庞《乌合之众》札记

导言:

很早就知道《乌合之众》这本书，可是并没有读。直到最近老师推荐，才借了一本，看了一遍。

作者勒庞（1841—1931）是法国社会心理学家,他对法国当时的现状忧心忡忡，极为失望。

翻开前几页，那异样的文字就将我深深地震撼：“社会组织就像一切生命有机体一样复杂，我们还不具备强迫他们在突然之间发生深刻变革的智力。” “各种制度和法律是我们性格的外在表现，反应着它的需要。作为其产物的各种制度和法律，是不能改变这种性格的。”有些学者皓首穷经一辈子，可能还不如这句话来得有力。这个世界是我们的“性格”的展现。每个民族都有各自的民族性格，这个性格由基因加环境造就。

在近代工业文明之前，支配群体的主要力量是传统的宗教、政治及社会信仰。人们生活在权威之下——神权、皇权以及由此带来的人们内心的权威。但是随着传统的宗教、政治及社会信仰的毁灭，和以技术发明为核心的工业文明的崛起，改变了社会的结构，打破了权威。光荣革命、法国大革命、美国独立战争等等一系列资本主义革命是“新时代”从旧制度中阵痛的分娩。这个新的婴儿就是“群体的时代”。

本书把群体分为1.异质性群体

             a.   无名称的群体（如街头群体）

             b.   有名称的群体（如陪审团、议会等）

2. 同质性群体。

             a.派别（政治派别、宗教派别等）

             b.身份团体（军人、僧侣、劳工等）

             c.阶级（中产阶级、农民阶级等）

本书讨论的主要是异质性群体。

群体心理：

不是聚集在一起的人就是“群体”。群体是一种独特的存在，受群体精神统一定律的支配。这个群体可以是几个人，也可以是上万人。这个群体不是个人的简单加和，它可能与独立的个人没有关系。不管这个群体中的个人在职业、年龄、性格、生活方式上多么不同，但这个群体会有相同的感情、意志。一个数学家和一个修鞋匠在智力上可能差异很大，但性格上可能极为相似。他们同样受无意识的支配。无意识构成了种族性格的先天禀赋。不同种族之间的性格是不同的。形成群体心理的原因是因为群体易受暗示，并且群体之间相互传染，他们没有孤身一人时的道德制约。他们有这样的念头：人数越多，力量越大，并且在群体中不需要承担责任。群体不能抵挡本能的诱惑，理性的、道德的樊笼被狂暴地摧毁。

“群体不善推理，但急于行动。”“冲动、急躁、缺乏理性、没有判断力和批判精神、夸大感情”——这就是群体的特征。“群体可以转瞬之间就从最血腥的狂热变成最极端的宽宏大量和英雄主义。群体很容易做出刽子手的举动，同样也很容易慷慨赴义。”群体毫无推理能力，他们把毫无关系的形象联系起来，经过幻想形成结论，然后相互传染，形成错误的判断，最后做出错误的行动。这本书里有一些例子佐证。

群体的情绪极端夸张与单纯。不管什么感情，一旦它表现出来，通过暗示和传染过程而非常迅速地传播，它明确赞扬的目标就会力量大增，被它贬损的人物将一文不值。群体对提供给他们的意见总是全盘接受或一概拒绝。群体极其偏执、专横和保守。“他们的同情心从不听命于作风温和的主子，而是只向严厉欺压他们的暴君低头。”“时而无法无天。时而卑躬屈膝”他们的破坏行为总是十分短暂。他们有着深刻的保守本能。群体的多变只影响到表面的事情。他们对等级制有着强烈的需要，对传统的迷恋是绝对的。他们对新鲜事物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

如果说群体有什么道德的话，就就是舍己利人、自我牺牲、不计名利和对平等的渴望，或者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残忍冷漠。十分不幸的是，上述两种所谓的“道德”都是极端的。因为群体没有作为个人的道德感。只有被本能的和无意识左右。

人类文明是几个观念的产物。过去的宗教观念和今天的社会主义和民主就是这样的观念。历史的大动荡就是这些观念引发的结果。还一类观念如过眼烟云，这些观念在某一环境下引发，可能相互矛盾。这些观念没有生命力，也不能形成什么影响，就像幻灯片一样，匆匆过去，而群体没有批判精神来找出这些观念的矛盾。群体没有逻辑推理能力，不能辨别真伪，不能对任何事物形成正确的判断。群体接受的判断都是被强加的，而不是经过讨论后得到采纳的判断。但是群体的想象力非常活跃。人类历史的重大事件，佛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以及社会主义的兴起，都是群体的想象力产生强烈影响所造成的直接或间接的后果。所有这些重要观念都是被简单化之后，加上群体丰富的想象力，然后被高高举起。这就是所有国家的政客掌握的统治艺术。

群体总是需要一个神。而当传统宗教信仰、政治被群体毁灭之后，神灵并没有消失。这个神在赞美着手里的画像上，在群体心灵的深处。即便有可能使群体接受无神论，这种信念也会表现出宗教情感中所有的偏执狂，他很快就会表现为一种崇拜。

群体的意见与信念

影响群体意见与信念的间接因素有以下5条：

1.       种族.每一个种族在历史上形成了独特的禀赋。这种禀赋的外在表现就是他的信仰、制度和艺术。总之，他文明中的一切成分，仅仅是它的气质的外在表现。

2.       传统.传统代表着过去的观念、欲望和感情。没有传统，文明是不可能的：没有对这些传统的破坏，进步也是不可能的。困难在于如何在稳定与求变之间取得平衡。中国使自己的习俗变得过于牢固，所以没有多少改进能力。“在这种情况下，暴力革命也没有多少用处，因为由此造成的后果，或者是打碎的锁链被重新拼接在一起，让整个过去原封不动地再现，或者被打碎的事物撒手不管，衰败很快被无政府状态所取代。”最理想的状态是用不易察觉的方式一点一滴地改进它们。死抱着传统不放的就是群体。既得利益的群体更是如此。

3.       时间.群体的意见和信念是由时间装备起来的。它们既是历史的女儿，又是未来的母亲，然而也永远是时间的奴隶。

4.       政治和社会制度。各种制度是观念、感情和习俗的产物，各种观念、感情和习俗并不会因为政治和社会制度的改写而一并被改写。一种政治制度的形成需要上百年时间，改造他也同样如此。制度本身没有好坏之分。在特定时刻对一个民族有益的制度，对另一个民族也许极为有害。深刻影响群体禀性的手段，不能到制度中去寻找。书中举了美国和西班牙的例子进行说明。

5.       教育.认为教育能够改变群体，甚至能够把它们变成平等的人的说法不断被重复，成为最牢固的民主信条。包括赫伯特.斯宾塞在内的许多哲学家，证明教育既不会使人变得道德，也不会使人更幸福。在这里作者列出了一些教育人数增多犯罪率反而上升的数据。但是教育可以提升专业技能。泰纳说，观念只有在他们自然而正常的环境中才能成长。要促使观念的成长，需要年轻人每天从工厂、矿山、法庭、书房、建筑工地和医院获得大量的感官印象，他得亲眼看到各种工具、材料和操作，他得与顾客、工作者和劳动者在一起，不管他们干得是好是坏，也不管他们是赚还是赔。………但是他们中间有一半甚至三分之二的人，是为了考试而活着。

词语的威力与他们所唤醒的形象有关，但是又独立于它们的真实含义。例如民主、社会主义、平等、自由等等。对于不同时期的人们有不同的含义。“祖国”对雅典人或者斯巴达人只意味着对城邦的崇拜。统治者为了防止群众想起不利的形象，把“地租”变成“土地税”，“盐赋”变成了“盐税”，商会和行会的税款变成了执照费，如此等等。

只要有一些生物聚集在一起，不管是动物还是人，都会本能地让自己处在一个头领的统治之下。群体领袖领导群体的方法是断言、重复、传染。由此三种方法进行普及的观念，因环境获得了巨大的威力，这时就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即所谓的名望。名望是对我们头脑的支配力。伟大的群众领袖都享有极高的名望。但是名望一旦消失，权利也随即消失。

引用书中结尾作为本文结尾：

关于文明进化的这些共同阶段，很容易做个简单的说明，我将对它们做一概括，以此为本书做结。这种速记式的说明，也许能够对理解目前群众所掌握的权力的原因有所启发。 

如果我们根据主要线索，对我们之前那些文明的伟大与衰败的原因加以评价，我们会发现什么呢？ 

在文明诞生之初，一群来源不同的人，因为移民、入侵或占领等原因聚集在一起。他们血缘不同，语言和信仰也不同。使这些人结为整体的惟一共同的纽带，是没有完全得到某个头领承认的法律。这些混乱的人群有着十分突出的群体特征。他们有短暂的团结，既表现出英雄主义，也有种种弱点，易冲动而性情狂涓。没有什么东西把他们牢固地连系在一起。他们是野蛮人。 

漫长的岁月造就了自己的作品。环境的一致、种族间不断出现的通婚和共同生活的必要性发挥了作用。不同的小群体开始融合成一个整体，形成了一个种族，即一个有着共同的特征和感情的群体，它们在遗传的作用下日益稳固。这群人变成了一个民族，这个民族又有能力摆脱它的野蛮状态。但是，只有在经过长期的努力、必然不断重复的斗争以及无数次的反复，从而使它获得了某种理想之后，它才能够完全形成一个民族。这个理想具有什么性质并不十分重要，不管是对罗马的崇拜、雅典的强盛还是真主安拉的胜利，都足以让一个种族中的每个人在感情和思想上形成完全的统一。 

在这个阶段，一种包含着各种制度、信念和艺术的新文明便诞生了。这个种族在追求自己理想的过程中，会逐渐得到某些它建立丰功伟业所不可缺少的素质。无须怀疑，它有时仍然是乌合之众，但是在它变幻不定的特征的背后，会形成一个稳定的基础，即一个种族的禀性，它决定着一个民族在狭小的范围内变化，支配着机遇的作用。 

时间在做完其创造性工作之后，便开始了破坏的过程，不管是神仙还是人，一概无法逃出它的手掌。一个文明在达到一定的强盛和复杂程度之后，它便会止步不前，而一旦止步不前，它注定会进入衰落的过程。这时它的老年期便降临了。 

这个不可避免的时刻，总是以作为种族支柱的理想的衰弱为特点。同这种理想的衰弱相对应，在它的激励下建立起的宗教。政治和社会结构也开始发生动摇。 

随着这个种族的理想不断消亡，它也日益失去了使自己团结强盛的品质。个人的个性和智力可以增长，但是这个种族集体的自我意识却会被个人自我意识的过度发展所取代，同时伴随着性格的弱化和行动能力的减少。本来是一个民族、一个联合体、一个整体的人群，最终会变成一群缺乏凝聚力的个人，他们在一段时间里，仅仅因为传统和制度而被人为地聚集在一起。正是在这个阶段，被个人利益和愿望搞得四分五裂的人，已失去了治理自己的能力，因此在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上也需要领导，于是国家开始发挥引人注目的影响。 

随着古老理想的丧失，这个种族的才华也完全消失了。它仅仅是一群独立的个人，因而回到了自己的原始状态——即一群乌合之众。它既缺乏统一性也没有未来，只有乌合之众那些一时的特性。它的文明现在已经失去了稳定性，只能随波逐流。民众就是至上的权力，野蛮风气盛行。文明也许仍然华丽，因为久远的历史赋予它的外表尚存，其实它已成了一座没发可危的大厦，它没有任何支撑，下次风暴一来，它便会立刻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