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古禾 于 2010-1-25 20:59 编辑
六 “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委身给那个死硬冰冷的水泥地?!它到底好在哪儿?!难道这样你就能复归于大地,获得永久的宁静吗?!难道这样你就能了无挂碍、周游九天了吗?!你不能!!!永远都不能!!!你想没想过那些深深爱着你的人,你要他们把心放哪儿,你又要他们寄情何处?!”我没命地吼道: “就算你心真的痛了、灰了、死啦也累了,再不想去承受些什么、热望些什么甚至等待些什么,更甭提什么周旋应付吧!但有什么心事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为什么又让我在整整八年之后才知道!我们不是说好了永远都做好朋友的吗?!难道我心里不好受你就会他妈的好受些吗?!你——” 寒风骤啸,我一个劲儿地猛咳,眼泪都被挤了出来,抓着窗棱的双手顿觉麻木,一阵阵眩晕。我慢慢蹲下,却还是不肯下来,又曲腿半躺在窗台儿上——不过背倚脚顶的倒也稳当了些。 “八年,都八年喽!”喃喃自语的我歪举着头,向那灰蒙蒙的长空凝神望去,“也许你早就找着真正属于你的那一半儿啦!信不信?总不至于像我一样悲惨吧:都快奔三的人了,还没谈过恋爱!” 我把眼泪都笑出来了,“她算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吧,而且还是在高考复读最要命的时候——你如今该不会介意咱俩聊起这位老同学了吧——不过,到现在我也没搞懂她还有全班其他的人都是怎么知道的,可我从头到尾一直都憋着没说呐!后来上了大学,有一段儿时间我还是不能放弃,于是就打骚扰电话、写信,被拒后又迷上了喝酒、还写诗!不过再后来呢,诗被记住了,人倒给忘啦!呵。” 许是太困了吧,我禁不住垂下了沉沉的眼帘,俩手却仍使劲儿地抻着头发,“你就是在那个时候走的吗,在我一边写诗、一边忘却的时候?现在想想,也许那首诗写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你,是那个为了爱什么都做得出但就是不能放下的你! 我问你,要是那时我尽到了一个朋友的责任,能想着跟你联系,你还——” “嚎春子呐,大早晨的叫什么叫!” 突然间的一声尖厉划破寂廖,给我那耳朵挠起了痒痒。真是奇了怪啦:刚才嚷嚷的时候你不说我嚎,现在都嘟囔上了你却偏说我嚎!好,我他妈的这就嚎给你听: 醉醉醉醉 醉醉醉! 伊人语冷 梦魂惊! 天生孤傲 羞自认! 来邀明月 同一倾! 丝丝缠绵 怀难遣! 把酒欲饮 杯频停! 温柔刀冷 引颈笑! 爱到涩时 方痴情! 楼上的那位没再聒噪。但直到瞪着他恨恨地将窗户关死,我这才终于抽回了身子,后脑勺儿重重倒在窗棱上,大笑了起来——却早已声嘶力竭。 冷风忽地扫过,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睁开了眼,却看见楼下不知什么时候围拢了一大帮人——都在那儿叽叽喳喳、指指点点的——打头的像是小刘,正抻着脖子朝我直吼,震得我耳膜发疼,却连一句也听不懂了。我撑开干冷干冷的嘴唇,想要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就是说不出口!恍惚之间,耳畔突然响起他叫嚷的那句来了:“是、不是不是!不是裤子!是袄!” 袄?我望向小刘,见他正急着脱呢。终于明白啦:我脱!我离了窗棱,盘腿坐起,用力地扯下拉锁儿,喘着粗气,右手在背后拽起左袖口来,却差点儿失了平衡、朝外倒去。楼下一阵骚动,左手紧抓住窗沿儿的我却嘿嘿地笑了。我重新来过,终于把它给脱了下来。 可这会儿我却彻底傻眼、再也笑不出来了,一大摊的狗屎赫然在棉外套后面赖着不走,虽风干了不少,但闻着还是让人受不了。晕啊!都招谁惹谁了我?!更要命的是,我瞅见床上那条簇新簇新的毛毯也有粘乎乎的一片——那可是老妈前几天特意买给我的!我急着要去看个究竟,刚把身子撑起来,眼前却猛地一黑,然后就觉着身子在下落、下落,仿佛跌进了记忆的漩涡一般,那些人啦、事啦、场景啦——从出生到现在的、熟悉以及陌生的、依然铭记甚至已然忘却的——全都不停地向我涌来,快得一闪而过,却又慢到感觉重活了一回。而在嘈杂扰攘中,渐渐传来了一声声温柔慈爱的呼唤: 赤子啊,复归于婴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