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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德国热线)
518 过去了,生活基本恢复了常态,先是踏踏实实生了几天病,然后开始打扫卫生、熨衣服,把这翻天覆地的家,整理出个样子来;这两天又开始准备明天开课的德语课:因为儿子的缘故,我一直没有上过德语课,我那点儿德语都是在多年前学过的那点语法基础上抱着字典看书看出来的。现在儿子上了幼儿园,我也可以做点自己的事情了。
518 的总结一直放着没有写,不是不想写,是不知该从何写起。
我平时也泡网,但不大泡坛子。我不是学生,用你们平常的话讲,我只是个“外嫁”,坦白地说,生活要容易很多,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全找老公,没什么需要上网来问的;我也做网站,我喜欢看书写东西,但我从来没兴趣在网上贴幸福生活贴伟大爱情贴衣服贴房子贴儿子,日子很长,一生却很短,我舍不得花那个功夫。
我既不是学生也不泡论坛,所以我在 Bamberg 住了四年后,一个这里的中国人也不认识。我的朋友圈子在爱尔兰根,以前工作过的地方。
进到这个坛子里,纯属偶然,就是因为314后一个贴在这里的新闻链接,被这么链进来两次后,我才发现这里有很多德国媒体报道的链接,看起来很方便,省得到处去找了,于是我开始上来看新闻。而 419 后,我便一直关注着有没有人组织 518 班贝格的活动,我并没想要自己去组织一个,因为我谁都不认识,在德国的中国社区里,我是个陌生人。
临近五一,坛子里终于有个寻找 Bamberg 中国人的帖子,我按照上面留下的地址发了个 e-mail 过去。
现在回想起来,我其实挺木的:我连发帖人的ID都没有看,直到和发帖人电话联系了几次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才知道他就是海子。
海子的照片我以前在论坛里看到过,我很佩服他,因为我知道我没有这个勇气,尽管我一向自认为我不是一个弱势心理很强的人,但是我清楚地知道我没有这个勇气。
知道组织人就是海子时,我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我一直担心 518 里会搀杂太多的激昂情绪、会出乱子,类似圣火传递中在澳大利亚和南韩出的乱子,老实说我觉得很不值得。我们发出自己的声音是好的,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也是好的,但要避免无畏的牺牲,我们大家都是受过或受着高等教育的人,有前途的人,不是三教九流之徒,为了一个明摆着蹦达不了多久的喇嘛,任何关乎个人前途的牺牲都是不值得的。年轻的时候人可能会看不到这一点,热情上来时便顾不上许多了,但年龄会慢慢改变人的感受和观念,我不希望 518任何一个参与者会在多年之后感到后悔,如果真的出了乱子把谁搞到班房里去,我会有负罪感的,作为参与组织者,即使不需要承担法律上的责任,也还有道义上的责任。
知道电脑那端就是海子时,我的担心淡了许多,直觉让我相信,518 发出的会是理性的声音。
“你介意我参与组织示威吗?” 饭桌上我问我们家爸爸。
“不介意,你想去就去吧。” 爸爸说:“可是你想达到什么目的呢?你是无法推动历史的。”
“我知道我无法推动历史,可是如果谁都不做什么,历史也就没有进步可言了。我就是要告诉人们dl撒谎,告诉人们他诬蔑中国。”
“Then go for it.” 他说。
我厌恶那铺天盖地的谎言,我要说话的原因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今天,518 已经成为过去,回想起来,千头万绪,繁杂到我真的不知该写些什么,但周末在电话里听海子说起坛子里大家关于 518 的争执,我想我还是应该写点什么。
回想自己参与 518 的前前后后,感触最深的,一是警方对中国人的误解,一是 518 参与者让人无法想像的团结。
警方对中国人的误解,是从我们和警方接触的第一刻开始就明明白白摆在我们面前的。
海子在班贝格注册 518 的第二天,我们在活动场地见到了各路警察的头头: 班贝格市警察头头、刑警头头、交警头头、治安头头,等等等等,甚至还有德国联邦情报局的一个区域负责人,可见德国人对于“示威的中国人”的现象颇有点严重。
那天互相介绍过后,那些警察头头们便站成了一个圈,身子都往前探着,目光集中在我的脸上,开始问问题。
问来问去,其实从每个人嘴里问出来的问题最终其实都归结到一点上:你们是什么人?谁在组织你们?
一个偏见色彩很浓的问题是德国联邦情报局的人问的:“您们通过什么渠道打广告?”
我其实不是个反应很快的人,但这个问题问得也太赤裸裸了。虽然我明白他的意思,我还是决定不回答这样的问题:“我们不打广告。”
“呃,我是说,您们通过什么渠道集结的?”
我告诉他是网络论坛。
“您以前认识您们的发起人吗?” 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问题。
“不认识。”
“也就是说您是在网上认识他的?”
“对。”
“就是在这个论坛吗?”
“对。”
“可是您们昨天是一起来登记的。” Ordnungsamt 负责示威登记的人突然在一旁接口道。
“当然昨天去您那里时我们已经认识了,但他的问题是以前我是否认识他。” 在这之前我一直觉得他对我们还是挺友好的,看来也不尽然。
说实话,回答这样的问题让我觉得有点无聊,因为这并不是公平的问与答,多数的问题是带有明显的倾向性诱导性的,毫不夸张地说,用的是警察审问嫌疑犯的技巧,带着猫捉老鼠似的自以为是。
回答这些问题的同时我在想:我们家爸爸说我不该把媒体对中国的攻击个人化,他说媒体攻击的是中国政府,并不是中国人。
可我确实不是这么认为的,当媒体一致竭尽全力去丑化一个国家时,这个国家的人同时也是被丑化了的。
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
在整个和警方接触的过程中,我一直向警方强调我对现场治安的担心,表示希望他们 518 当天能积极有效地维持现场秩序。警察却当即表示:只要你们不主动寻衅,出不了问题。
这回答让我更担心了:显然他们是没见识过藏独,显然藏人在他们的眼里还是弱小的牺牲品。也难怪,班贝格当地的报纸在一路报道火炬传递时讲的都是火炬护卫队如何地暴力如何地丑陋,没有媒体谴责抢夺火炬的藏独,金晶被说成是中国人专门设计的陷阱,德国媒体一致谴责的是中国人如何在别国国土上以暴力手段攻击和平的示威者。
看现场的那天,警察便和我们敲定了示威的位置:正正在报告厅的出口处,挨着多杰雄天的示威队伍。
多杰雄天的发起人当场还提了一个要求:他们希望能把示威场地用栏杆隔离起来。
“我们队伍中有藏人,” 他说,“藏人和藏人之间有时冲突是很激烈的,我们希望有防护措施。”
那一刻我觉得很庆幸,庆幸他们的出现,因为我们这些中国人的出现其实是会被忽视被歪曲的,我们会被描述成使馆组织的学生、政客、中国政府花钱雇来的,诸如此类,但当藏人当佛教徒站在这里时,人们却不能不正视他们。
果然,518 那天dl的报告会散场时,从报告厅里出来的德国人在出口处黑压压站了一片,怔怔地望着那一片棕红色的僧袍,久久没有散去。
518 前的周三,我应班贝格警方的要求打电话去,确认最后几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那天我再次提到 518 当天的保安问题,班贝格的那个警察头头说:“只要您们不寻衅,就不会出问题,您担心什么呢?”
“有些藏人是很具攻击性的。”
“您怎么知道?”
“从火炬传递过程中还看不出来吗?”
“火炬传递过程中是中国人具攻击性啊!”
“您指的是穿蓝白色制服的那些人(护卫队)吗?”
“当然!”
“但他们是首先受到攻击的,我并不觉得他们做错了什么。德国的媒体对他们受到攻击都避而不谈,但网上有很多的图片,德国媒体不会用的图片,那些图片展示的是德国媒体回避的不同的一面。”
他显然对我这个来自蒙昧世界的人贬低德国媒体很不以为然,不过他最终同意:“只要您们不寻衅”,当天一定会保证我们的安全。
518 当天警方的缓慢动作,相信在现场的朋友都看到了。
上午在纽伦堡藏独挑衅时,警方的反应就非常缓慢, 他们并没有看到有骚动便马上上前去解决问题,而是远远地看热闹一般地看着,有辆警车里的一个警官探出头来,举起相机开始摄像。
倒是我们的治安维护员马上站到了前排,他们站成一排,手拉着手,隔开了藏人。
藏人群里也有三两人在劝他们的人冷静下来 - 敢情,给dl丢多大的人哪。。。
警察在负责治安的洛塔的催促下,才懒洋洋一步三晃地溜达到两队人中间,也站成了人墙。
中午到达班贝格时,我们的大队人马还没有到。我在场地上见到了另一个警察头头,已经记不得他是那路的了,反正知道他是个头头,而且是态度比较友好的一个。
我们握过手,他问起纽伦堡的情况。
“还算顺利,” 我说,“但有一个问题,就是当一群藏人挑衅时,当地警方反应非常缓慢,让我觉得很不满意。我说过,我们不希望有任何冲突,如果今天下午再出现类似的情况,我希望警方的动作能快一点。”
他答应了,并且表示在我们场地的前方是有警力部署的。
在班贝格一切也还顺利,但让人叹息的,其实还是警方的态度。
班贝格的现场很有特色:它小,大门口就是多杰雄天,多杰雄天右侧是我们,左侧是藏独。
值得一提的是,藏独的示威并没有注册,但没有人驱散他们,警方也为他们隔出场地,于是藏独和多杰雄天就面对面地呼喊叫骂起来。
我们的场地对面聚集了一些零星的示威者,打的都是辱骂中国的牌子,藏独也有人在那里发资料。
看到藏独出了示威地点发资料,我们队伍里也有年轻人站了出去,但马上就被警方请了回来,理由是越界了。
“可是为什么他们可以在那里发?这不是平等待遇。” 一个男孩子马上抗议到。
警察不理他,坚持要他回到线后。
我把我们的人劝了回去。
不讲理的时候就没有道理可讲,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藏独还不登记就集会呢,他们眼下是时代的宠儿,比不了的。
集会将结束的时候,藏独冲了我们的场子,虽然冲击的是后半部分,没什么人,但这毕竟是挑衅行为。
我们租来的发电机放在场子后半部,早晨在纽伦堡就被藏独差点把电缆剪了,一个男孩子见状便跑过去,站在了发电机旁边。
一个推着童车的女藏独随后过来,直接用童车去撞那男孩子的腿,然后便是辱骂。
那个男孩子年纪不大,他克制地站在那里,气得脸都红了。另一个男孩子冲上去搂住了他,我也走过去,搂了搂他的肩膀:“算了。”
“她骂我。。。” 男孩子嘟囔道。
“我知道,她也撞你了是吧?我看到了,但她推着孩子呢,全世界的同情心都聚集在她身上。而且你也打不过她的,你不是流氓,所以和流氓打架你是打不赢的。”
对于藏独冲场子的行为,警方的描述是:“他们只是要回家。”
无奈藏独得了便宜还卖乖,不买这个账,好不容易在警方陪同下穿过我们的场子后,他们站在我们场地的侧面,又开始了辱骂和冲撞。
警方还是慢悠悠的,还是我们的治安维护先挡了上去:因为这回的冲撞比上午要猛,他们臂挽着臂,在最前面站成了一排。
在藏独的辱骂声中,我们开始唱国歌。
我仅仅是按照口形张着嘴,却没发出声音,因为我在努力按捺着心里的冲动,把泪水忍回去。
从侧后方看着那些用力挽在一起的胳膊和稚气未脱的脸,以及那些脸上坚韧的神情,我的心里只有感动。
后来网上一个治安维护的同学说,看着他们,现场的那三个警察头头终于开始微笑了,甚至有一个后来主动过来要了一份我们派发的资料回去看。
当天活动结束时,我们和警方道别,他们是微笑着的,很友好,和开始时的态度迥然不同。
我们中国人要走向世界,便要先证明给世界看。
而这个世界是需要时间理解我们的,即便是我自己,也在 518 的参与者身上看到很多让我敬佩的东西。
准备阶段的事情很杂,也很多。我确实没想到一个看上去没什么了不得的示威背后有那么大的工作量。
最耗时的是准备资料,从搜集、到整理、到提纲挈领、到商讨通过、到翻译、到定稿校对,到安排制作。
我们散落在德国各地,北起柏林南到慕尼黑,全部的通讯几乎都是用 e-mail 完成的。
我们多数并不认识,从未见过面,从未通过话,联系我们这些陌生人的确实仅仅是一个共同的愿望,为着这个愿望,我们从第一刻起就相互依赖相互信任着,我们都脱离了日常的生活,每天坐在各自的电脑前,直到深夜。
临近 518 的最后几天,e-mail 终于显得太慢了,海子给大家发了一张通讯录,我们开始了电话联系,起初大家还顾及着时间,晚十点后自觉改用 e-mail;但后来连这一点也顾不上了,我们一手抱着电脑,一手抱着电话,半夜两三点了,还在窃窃私语。
很多个夜里,我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在想:我们这群人,一定是疯了。
别说德国人了,如果不是我参与在其中,大约连我自己也难以相信这覆盖了大半个德国的网络都是志愿者靠信念靠热情来构建的。
因为没有组织也没有经验,混乱的时候当然有,重复劳动的事情也出现过,但大家都是以宽容的态度处理矛盾的。没有人做过动员报告发过动员信,甚至我们连一个明确的起点都没有过,每一个人随时加入进来,随时便开始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有一种合作至上的态度。
这我很惊讶,这也让我觉得很温暖。
在距离 518 近一周的时候,地震了。
地震的第一天,我没有去关注,因为实在太忙了,只扫了一眼标题,并没细看。直到第二天上午看到新闻标题里骇人的数字时,我才知道那是怎样一场劫难。
我一条条地看着新闻,一张张地浏览着那些让人震惊的图片,我惊呆了。
或许因为我自己是个母亲,那些关于孩子的报道对我来说确实是触目惊心的,真实的感觉只有一个:痛,心在痛,很真切地痛,痛得我想用手去揉。
第一刻里我也在想:我们今天做的这一切,有意义吗?在生与死之间,一切其实都是那么微不足道。人生无常,谁又能肯定地知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给彼此呢?往往只有经历了生离死别之后,人才懂得平凡的生活就是幸福。
那几天过得很昏暗很混乱,一边忙着一边看了很多,也想了很多,很多时候我只是惯性地做着手里的事情,直到星期三应警方要求打了前面写的那个电话、了解到我们中国人是多么地 “暴力” 时。
挂了电话,我有种醒过来的感觉。
地震并不能抹去谎言。
再痛我们也别无选择了。
最后几天里,我们组委会内部也出现了很多争端,有过很多争吵, 但 518 毕竟是群策群力的一件事,既然大家一起努力了这么久,每个人都付出了心血和劳动,我们都明白我们必须找到一个折衷方案,一起走下去。
专心地干活,努力地争吵。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流逝着,我们一直吵到 517 的凌晨,终于就所有的分歧找到了折衷方案。
“你也早点睡吧。” 凌晨两点半时,海子在电话那端有气无力地说。
当然想睡,毕竟 518 是我们的重头戏,我们只有一百多的参加者,纽伦堡可有近八千dl的粉丝,就连小城班贝格也有五千粉丝。
518 的早晨,我们在纽伦堡碰头。
一早碰到的第一个问题是资料:德国要求公开发放的资料包括传单上面要标明出品人的姓名地址,否则不许发放。
我们共准备了三份资料:一份正反两页的传单,一份五页的针对dl谎言的宣传品,以及一份《华商报》印刷的报纸,搜集的是一些德国的中国专家关于西藏问题的文章,那都是些没能见诸报端的文章,因为它们是替中国说话,观点与大趋势相左,没有报纸要发这些东西,只有在一些无足轻重的小网站甚至是私人的博客上才能看到。
除了那个五页的宣传品上标注了出品人,其他两份资料上都没有。
“如果我们现在加上可以吗?”
“可以,只要有就可以。”
海子贡献了他的姓名和住址,现场几个到得早的女孩子二话没说,找了笔来便开始写。
倒是我直觉得头晕:那可是五千份资料啊!
现场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我们按照事先的场地计划分配了标语展板和国旗;事先没能计划到的,是写地址的任务:在我们场地一角的地上,坐了一片女性,从稚气未脱的女孩子到被这些女孩子称为 “阿姨” 的中年女性,每人膝上一摞报,奋笔疾书着。
那样的场面,让我觉得非常受触动:前排举标语标牌的朋友们也负责解说,有些德国人是心平气和地来看宣传品的,但也有不少是气势汹汹地来的,那些年轻人竟然能不急不恼地讲解着、沟通着,说服一个送走一个再迎接下一个;而后排那些自愿写地址的女士们就那么埋头写着,没有人张罗拍照留念,没有人出风头。
忍不住想:我们大概真的是一个挺不可思议的民族 ;)
那天印象最深的是一家三口,爸爸站在前排举着国旗,妈妈在后场,哄着童车里的两岁的儿子。
他们是从斯图加特来的,坐火车要三个多小时。他们一早出发,纽伦堡和班贝格的活动都参加了。
因为孩子小、现场乱,妈妈不敢让他下车,于是那小小的人儿就在车上坐了整整一天。
说实话,我觉得那小家伙非常可怜,到下午的时候他斜坐在车里,撅着嘴,一句话也不肯说,显然是生气了。
“你真行,” 我说,“我儿子三岁多了,我都没把他带来,让爸爸今天带着呢。”
孩子的妈妈和我年龄相仿,她对我抿嘴一笑,说:“我们这不是全家都出动了吗,只能带着了,委屈他一天吧。”
想到一天劳顿之后还有三四个小时的火车要坐,我都替他们头痛。
我很佩服这对夫妇,我想我做不到。
518 那天,我看到了很多让我感动的人。
再看看那些公然叫喊甚至辱骂我们是被使馆拿钱雇来的人,我惊异于人和人是多么地不同。
那天也有一个西藏的僧人,在力劝我们不要拿了使馆的钱来昧着良心做事未果后,便转而告诉我们那些多杰雄天的人是使馆花了六万欧元雇来的。
一些人与另一些人,实在是一生都无法相互理解的。
其实整个活动里,我们只有募捐来的两千欧元,而光两辆大巴一天的租金就花了一千出头。
有些人永远都不会理解你。
有些人你永远都无法理解。
其实只要问心无愧,原本都无所谓的。
日渐西斜,藏独们骂够闹够了,散去了,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漫长的一天将近,我们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去。在一天将尽的那个时刻里,我们一一寒暄握手,但我其实并不知道他们是谁。
正想问时,身后突然来了一个高大的藏人,他说他住在瑞士,他拿了一摞音乐 CD,说那是他自己的音乐,我们可以买。
他问我们为什么示威,是支持还是反对dl。
当听说是反对时,他夸张地睁大眼睛,问为什么。
我觉得他哗众取宠的样子很无聊。
“因为他撒谎。” 我简短说。
他作出更为吃惊的样子,说:“怎么会呢?dl是不会撒谎的。”
我笑了笑,叫上我准备送她回家的那个女孩子,转身走了。
在这漫长的一天之后,我只想回家。
“我们保持联系!” 海子对我挥了挥手,然后丢给我最后一句话:“下次别再骂我了!”
我们就此告别,除了海子和两个事先一起去看过场地的男孩子,还有 518 当天在现场认识的三两个女孩子,我们还是谁也不认识谁。
我一边往停车场走去,一边觉得这很讽刺:明天的报纸上,我们就会被评论成各种可能的人群:有组织的、使馆雇来的、政客、商人,等等等等。
人们唯一不会想到也不会相信的是:我们就是一群普通的中国人,为了一个共同的愿望一起奋斗了两个星期,我们来了又去了,聚了又散了,当一切成为过去时,我们甚至彼此还不认识。
也难怪德国人会不相信,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回到家里,爸爸和儿子都不在,一定是出去散步了。
家里安静极了,西斜的阳光温柔地洒在客厅地板上,生活是那么的和平安宁,安静得让我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
在地中间站了一会儿,我发现我其实只想一头扎到哪儿睡上一觉。
我靠在临街的窗上,等着儿子回家,我想好好抱抱他,我想做点什么,弥补过去一周对他的疏远。
那一周里我一直都很忽略他,我一直向他保证,等我完成的星期天的事情,就陪他玩。
儿子回来时,远远看到了我的车,他一路大叫着 “妈妈” 跑了回来。
我冲下楼去,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和感动,我打开门,蹲下去,对儿子摊开了双臂。
儿子跑到我面前,却嘎然而止,他掳起袖子,给我看他手腕上的章 - 那是 Playmobil Park 的门票。
“妈妈!你看我有个章!!”
“真好,真好。” 我讪讪地说。
没有想我就好啊,爸爸好样儿的。。。
第二天上午去采购时,我去报摊看了看纽伦堡的报纸,有份晚间新闻报用大半个版面报到了dl的来访,其间只有短短的一段提到我们这些抗议的“中国政客和商人”,但在同一个版面的右下角,却刊登了一篇文章介绍dl的几位至交,其中包括教导了他七年的纳粹党卫军老师 HeinrichHarrer 和麻原。
尽管文章没有提及出处,可我知道,那就是我们散发的资料上的 :)
买了一份,拿回家给爸爸看。
“你不是问过我想达到什么目的吗?这对我来说就是胜利了,我真高兴能看到这篇文章,这就是我们的声音。”
仅此纪念 518。
但希望 518 不会就此成为过去。
最底限度,我希望能交上几个朋友,他们的积极努力和不懈,让我敬佩。
我一直觉得,我是个很幸运的人。
我确实是的 :)
[ 本帖最后由 空气稀薄 于 2008-5-27 23:01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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