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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惊殊

[说文讲古] 汉宫秋之一 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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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7 23:55 | 显示全部楼层
      暑气到了秋七月,也没有丝毫要退却的迹象,每日都飘着无尽的热浪,让七月流火的古语成了空谈,椒房殿每日都要从凌室取来大量冰块以抵御这无尽的暑热。俗语云,反常必有妖。卫子夫近日总是睡不安稳,隐隐觉得像是要有什么不详之事发生。又会发生什么呢?天子居甘泉避暑,刘据忙着在长安理政监国,也无甚大事。反倒是王翁须终于在五月诞下一个健康的男婴,终于洗去了自正月以来笼罩着椒房殿的不详气氛,同时,似乎是为了给卫子夫与刘据的欣喜若狂中再添一抹亮色,刘据的唯一女儿宸君也在此时被诊断出已有身孕三个月。

      可是近一个多月,派去甘泉宫请安的家吏竟一个都没见到天子,就连王翁须诞育曾孙、皇孙刘进的弄璋之喜,刘彻都没有一点表示,一反临走前叮咛复叮咛的做派,不仅是如此,霍光的长女九月即将嫁给新任太仆上官桀的儿子上官安,刘据派了张贺两次赴甘泉,不但没跟霍光说上话,甚至连自家兄弟张安世的面都没见到,让卫子夫和刘据总是有种隐隐的惶恐。

      由于酷暑难耐,卫子夫把每日掖庭姬妾谒椒房请安改成了五日一谒,也吩咐史良娣也不必每日都来,只专心预备封妃之事并照料新生的孙子。如此倒显得椒房殿更加空落。这份寂寥让倚华不禁担心皇后,卫子夫从来都是爱热闹的,椒房殿从来不缺儿孙子侄承欢膝下场面,更不缺少丝竹管弦之声。只是,自从唯一健在的女儿诸邑公主也被巫蛊牵连之后,卫皇后便再没看过掖庭才人的歌舞,纵使刘彻封了太子妃,封了平舆侯,那又如何呢,无论什么补偿,对皇后来说都无法弥补丧女的锥心之痛,逝去的人,终究回不来的。

      皇曾孙满月之时,卫子夫曾经聚集了诸多卫氏亲眷,一起在椒房殿热热闹闹庆贺了一番,后来霍光的嫡妻东闾氏带着即将出嫁的女儿来了一次,而后由于愈发燥热的天气,除了太子刘据忙里偷闲前来问安,椒房殿便少人光顾了。卫皇后偶尔拨弄两下琴打发时间,或者继续教习那只鹦鹉念秋风辞的后半首,其余时候总是枯坐沉思。

      倚华喊了好几声中宫,都没有得到回应。待卫皇后开口时,却几乎把倚华吓了个半死。卫子夫喃喃道:“元光五年七月,也是那样折木毁屋的大风啊,和今年那次一样。”元光五年七月,大风拔木。而后陈皇后巫蛊事发,罢退长门。整整四十年过去,若不是卫皇后有意提起,倚华早就忘了那年废后之前的大风。如今,征和二年的四月,又是大风发屋折木,然后诸邑公主,阳石公主坐巫蛊死。是不经意的巧合,还是不详的征兆呢?

      倚华瞬间羡慕起身边那些年轻的长御,她们之中最年长的,在元光五年也尚未出生,哪里能知晓个中情由,有时候,无知也一样是福。“中宫福泽深厚,卫氏功勋之家,岂是一个废后能相提并论。大风折木亦是四月之事,陛下已加恩中宫与太子,必然是灾难已过,再无凶祸。”倚华稽首,椒房殿诸位长御、女史等,谁也不如她资历老,这一番话,也只有她敢开口劝慰卫子夫。然而,当江充手持诏命,要在未央宫内验蛊之时,倚华才明白,卫子夫的担忧绝非杞人忧天,自己那一番劝谏,亦显得如此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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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7 23:5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惊殊 于 2015-5-27 23:58 编辑

其实就是按照汉书上那样写,太子家里家吏见不到猪猪陛下。原因嘛,我倒是觉得猪猪那时候病了啊,下头人自然可以动手脚了。何况猪猪身边的人和刘据的人可不是谁也不认识谁,霍光自然不用说,张安世和张贺可是亲兄弟,如果他们都联络不上,那肯定是有人在捣鬼啊妥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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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8 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汉语光嫡妻东闾氏生安夫人,昭后之母也。汉语东闾氏亡,显以婢代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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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8 00:01 | 显示全部楼层
        江充在禁中和掖庭大肆搜查之时,卫子夫就召集了所有当值的中宫属吏,还把椒房殿里所有财物的账簿满当当的几十个大箱子统统都摆在前殿。又吩咐倚华将赤霄剑取来,倚华心中一凛,知道要出大事。近日一直少言寡语的则是皇后镇定自若,坐在前殿独自拨弄着小曲。椒房殿满满站了一群皇后侍御,却无一声窃窃私语,只闻断断续续不成曲调的琴声,显见得卫子夫此刻也是没心情抚琴的。

        待江充一干人搜验后宫完毕,要查椒房殿时,皇后属吏无不愤懑,这分明是欺人太甚!早有去打探消息的人传话回来,言道江充在禁中是何等的嚣张,带着一群胡巫掘地三尺也没挖出个蛊,就想打上椒房殿的主意。

       “君有诏,予当奉召。只是,他不行!”顺着卫子夫的指向,众人的目光都盯在了苏文身上,“常融构陷太子,苏文难逃教唆之嫌,此时当避嫌!”江充知道这是卫皇后欲给自己下马威,自然不能遂了对方的愿,应道:“中宫何必如此,主上诏充治蛊,光禄勋,章御史并苏黄门助之,自是信任臣等秉公处理。”

       卫子夫看也不看江充一眼,直接开口道:“詹事何在?”“臣在!”陈荣站了出来。“前些日子少府送来的葡桃不错,请苏黄门尝个鲜去。”陈荣立刻点了四名精壮侍卫,走到苏文面前笑道:“至尊赐,不当辞,苏黄门请吧。”别说陈荣这个詹事管着所有的宦者,就是眼前这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自己就开罪不起。苏文无奈,说是吃什么葡桃,其实就是软禁、看管。可陈荣说的又没错,自己哪里能拒绝呢,只得恭恭敬敬应了一声:“小臣谨谢中宫赐。”

       眼见卫子夫不动声色就“请”走了苏文,江充瞬间就觉得自己面子挂不住了,自己手里有天子的诏命,那些掖庭姬妾哪个不是噤若寒蝉,偏偏这个失宠已久的皇后多事儿。反正自己和卫氏结怨也不是一天两天,江充只当卫皇后在故意和自己过不去:“中宫心底坦荡,椒房无所藏私,又何必为难臣,充亦只是奉召而行。”

       卫子夫依旧是不徐不疾的模样,道:“予知绣衣使者奉召,只是椒房殿亦不能坏了规矩。予入椒房三十八年,椒房殿内一针一线,一纸一笔来历皆是清清楚楚,今君奉召,椒房殿上上下下任君查验,账簿在此。只一事,查验之后,若少了什么东西,自是有人浑水摸鱼藏了匿了,若是多了什么,椒房殿一概不知。光禄勋掌宫殿掖门户多年,勤勉有功,上亦褒之,未央宫内自不会有私相传递之事。”

       江充顿时火冒三丈,还偏偏不能对皇后无礼,这还没开始查验呢,卫皇后就已经暗示自己带的这群人手里不干净,顺便还不着痕迹的把韩说给捎了进去,等于是说,如果有什么违禁之物查出来,就是韩说失职。要是以后卫皇后想要寻自己的不是,只借口椒房殿里闹个丢窃,只怕就能顺理成章栽倒自己头上。江充觉得有些棘手,亦有些后悔,这里毕竟是椒房殿,是卫皇后经营了三十八年的椒房殿,不同于那些无依无靠的掖庭姬妾,自己贸然前来实在是失策,恐怕是也只有吃亏的份儿。

       江充是外臣,未曾直接和卫皇后直接打过交道,在他奉命整治贵戚之时,曾经直接把太子刘据和平阳长公主当做靶子,无论是帝国的太子,还是大将军的遗孀、卫氏旧主都拿自己无可奈何,江充心里自然也对卫皇后充满了轻视。所以他从来也不知道这位皇后居然是这么难缠的角色。别说现在还没动手就落了下风,就是真查起来,那一箱又一箱的账册就能把人拖进无尽的麻烦。何况自己手下这群胡巫有几个能有查账的本事,大字都识不了几个。眼前须得把握好分寸,至少绝对不能让椒房殿拿着账册跟自己挨个查验。想到此,江充强笑道:“臣此番并非为查抄中宫私物,纯为验蛊,若椒房殿无巫蛊之物,臣自告退。”

       卫子夫不再跟着江充纠缠,只命倚华在殿外梧桐树下设席座。又吩咐大长秋道:“带人跟着,他们验到哪里,你的人就跟到哪里。还有,此番大伙都辛苦了,这个月,所有中宫属吏月俸加倍。”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侍御无不雀跃欢心,纷纷打定了主意要死死盯着江充带来的这些人,绝不能让人乘机栽赃了皇后。说罢,起身走向殿外,一众长御、女史还有女医等跟着鱼贯而出。前殿只留下一个私府令带着几个属官看守着那一堆箱子。

        卫子夫刚出了正殿,尚未走下椒房殿的高台,就立刻跟掖庭令说道:“去把掖庭八区里所有位份在少使以上的贵人都给请到椒房殿来。”掖庭令自去宣召,卫子夫又对食官令道:“备些消暑之食,别教诸位贵人在我这儿再中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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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8 00:02 | 显示全部楼层
子夫在江充跟前自称为予,这应该是个非常正式的自称了。王莽当所谓的摄皇帝的时候,还专门强调以后自称为予,我觉得应该是仅次于朕了吧。


后宫姬妾统称贵人,就像影视剧里都喊个娘娘似的,属于统一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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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8 00:03 | 显示全部楼层
还有两个忘解释了,苏文自称小臣。这属于比较低下的自称,史记和汉书里很少能找到宦者怎么自称的,唯一的一个就是石显自称小臣,邓通在外人眼里也是小臣。对于地位低下者,尤其是宦官奴婢之流,这个应该是最合适的的一个自称了


汉书记载江充把馆陶从车上给拽下来,馆陶说有太后诏,江充说那公主可以走,其他人不能走。江充威风的时候别说馆陶了,陈家都已经式微了。所以长公主不可能是刘嫖。反倒是平阳的可能性大一些,首先她是太后亲女,有太后诏可以用驰道是可能的,其次她至少活到了太初元年,甚至可能更久,完全有可能和江充对上。再说江充是和卫氏有隙【武帝末,卫后宠衰,江充用事。充与太子及卫氏有隙】。所以他绝对不止是得罪了刘据一个人。故尔我在文里设定为平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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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8 00:05 | 显示全部楼层
      暑热难捱,但椒房殿高台下面绿树荫荫,众人心思纷纷,倒也顾不得燥热之气。卫子夫平日就喜欢在梧桐树下歇脚,搭盖起来倒也不麻烦,是以不一会儿,就设好了帷幄幔帐。被点名的少使以上掖庭嫔御也在此时纷纷冒着日头赶到了椒房殿。待行礼过后,卫子夫笑道:“不得已,里头不方便,委屈诸位了,在这里凑合一下,改日凉爽了,再在椒房殿宴请诸位贵人。”

      “妾等不敢言委屈。”位份最高的尹婕妤先开了口,江充前脚才搜完掖庭,后脚皇后就宣召她们,看来必定是出了大事,“中宫容禀,那些人实在是……那些个胡人,看着就让人心惊肉跳,生怕被挖出些不干净的东西。到时候有口难辩了。妾等年轻的也就罢了,就连李家阿姐这重病卧榻的都不放过。”尹婕妤一发话,诸姬妾纷纷附和,这些掖庭姬妾虽是失宠已久,但终究是过惯了舒服日子的,何曾见过这等场面。自然是个个满肚子牢骚,眼看着瑟缩在尹婕妤身边的李姬,卫子夫长叹一声,道:“今时今日不同往昔,你们不用拘束着,怎么舒服怎么坐吧,倚华,给李姬拿个垫子歪着。”

      面色苍白的李姬畏畏缩缩的,不过是在不惑之年的她,看上去竟比岁数最长的卫皇后还显得老了几岁。李姬挣扎着起来,跪在卫子夫面前道:“中宫仁厚,妾不敢放肆。”卫子夫道:“我说了,今日不用这些虚礼,你又病着,何况你们要在礼数上尽心,以后有的是时日。你岁数也不小了,不说别的,为了燕王和广陵王,也不能糟蹋自己身子。”江充在征和元年就曾奉命穷治巫蛊之事,当时不少掖庭宫人被牵连,其中就包括两位诸侯王的生母李姬。天子刘彻盛怒之下直接将李姬废去位份,打入暴室。最后还是卫子夫亲自求情才得以放了出来,自那之后,李姬始终病恹恹的,受不得一丁点惊吓。

      天子刘彻有六位皇子,除了皇后卫子夫所出的太子刘据,次子齐王刘闳早薨,其母王夫人亦早卒于元狩四年。后面的燕王刘旦,广陵王刘胥皆为李姬所出,五子昌邑王刘髆之母李夫人亦早逝,剩下的,便是如今伴君随驾甘泉宫的幼子刘弗陵并其母勾弋夫人赵婕妤。而留在未央宫的这些姬妾大都已经失宠,有了那个有手握藏勾神迹的勾弋夫人和孕十四月而生的刘弗陵,就连曾经风光一时的尹婕妤并邢俓娥也再难得幸。

       有了李姬的前车之鉴,这次验蛊,掖庭诸姬无不人心惶惶,有两子傍身的李姬尚且如此,自己又有凭什么可以侥幸?兔死狐悲,未曾给天子诞下一儿半女的掖庭贵人们无不担惊受怕。彼时有了疾病,总是巫医一起出动,埋个蛊人,建个夜祠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谁敢说自己就绝对清白?李姬事发之后,卫子夫曾经传诏掖庭,禁绝行蛊事。诸姬妾个个都在这未央宫沉浮了若干年头,资历老的更是经历过永巷更名为掖庭,在后宫待了大半辈子,谁会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是以无人敢顶风作案,都按着卫皇后的意思,清理了所有自家殿门里的桐人木人并祭祠,以至于这次江充掘地三尺也没挖出任何禁物。卫子夫待后宫一向甚为宽仁,诸多姬妾嫔御无不敬服,即便有那么几个心里不甚安分的,经过这次,也都心服口服皇后的远见。

      卫子夫正在安抚李姬,食官令已奉上冰镇汤水解暑。卫子夫举起自己朱漆凤纹耳杯一饮而尽,诸姬妾也纷纷举起皇后备下的勾连云纹漆圆耳杯,冰汤入口,顿觉滋润无比,如饮甘露。饮罢,卫子夫开口道:“我知道,你们多少都受委屈了,可这也没办法,查你们院落殿门,不过是个引子,要把祸水引到我这里。听闻诸位个个都严防死守自家门户,一个木偶桐人也没给挖出来,若不是非常之时,我当即刻嘉勉汝等。”

      此话一出,一半尚沉浸在方才验蛊的震惊中的姬妾们反应过来,江充竟然带着人正在查椒房殿。长挑身材、面容最为姣好邢俓娥第一个发话了:“这,竟然还要查验椒房?还是一群胡人,这也太有恃无恐了!”“怕什么!”卫子夫淡淡反驳,“卫家人打了一辈子匈奴,难道我到老了反倒没了胆色,怕了他们不成!”邢俓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刻脱簪饵请罪。卫子夫摆手道:“罢了,我知你不是恶意,瞧你吓成这样。”

       卫子夫见诸人杯中皆空,又叫来食官令,命他给诸姬妾添杯,也给自己身边长御女史等人也赐下冰汤解渴消暑,众人无不对皇后感恩。自己又对尹婕妤道:“我上了年纪,精神比不得从前了,有些事情也懒怠去管。这掖庭嫔御里就数你位份最高,你又生养过,孩子虽没站住,也是皇家骨血。你身份自是不一般,有个我照看不到,想不到的地方,你提点我两句。”尹婕妤听了这一番话,顿时感激涕零道:“谢中宫厚恩,妾定不辜负中宫信任。”听卫皇后提到自己那夭折孩子,不禁又悲从心中来。若不是那个孩子早早去了,今日也该到了进学之龄了,又哪里轮得到那个装神弄鬼的赵女独宠。

      卫子夫又道:“看你能善待李姬,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心的。”李姬从暴室出来之后,一直住在披香殿,正是同出自燕国的披香殿主位尹婕妤,时不时的关照看护。如今天子春秋已高,除了身边跟着勾弋夫人,掖庭诸姬等闲根本见不到刘彻一面。比起常年游幸在外的刘彻,卫子夫才是真正掌握她们命运之人。如此,倒是息了那些争夺君宠之心,反倒是个个都加倍地恭敬皇后。

       尹婕妤回道:“中宫谬赞,都是妾分内之事。妾与李家阿姐又有同乡之谊,自当尽力照拂一二。”卫子夫听了,也笑道:“可不是陛下总说的,燕赵多佳人。容貌端,品行正,方才是真正的佳人。”卫子夫话一出,一群莺莺燕燕中便立刻有聪慧之人听出皇后的弦外之音,自然是在强调那位出自赵地、靠神迹得幸的婕妤赵氏长于貌而亏于德了。

      卫子夫不管众姬妾怎么思虑,续道:“虽说行善之举,不是图人家回报什么,可与人为善,总是好的。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你们看看,如今燕王和广陵王有了什么孝顺,有我一份,有李姬一份,也总少不了尹婕妤一份。你们也都学着宽厚大度些,终归是不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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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8 00:07 | 显示全部楼层
猪猪的后宫登场啦!漂亮的小邢,聪慧的小尹,还有倒霉的老李



李姬的那些倒霉的遭遇,在胡编快报第一篇有写。给她当成燕国人,是为了蛋蛋这个燕王嘛。虽然史书说李姬无宠,但是一个无宠的人能连续生下俩儿子?别忘了当时还有风头正劲的王夫人。所以有可能是李姬活得长,色衰,又不能跟另外一个姓李的一样天天蒙着脸不让见了吧。我猜也许李姬性格又有点她那逗比儿子胥胥倒三不着两的基因,年轻时候看着兴许还有点率真可爱,到老了就完全是负分了。色衰而失宠也算是个合理的解释。


写尹婕妤是凑个数,史书上并没说她是燕国人,也没说李姬来自哪里。但是猪猪的后宫除了子夫以外,基本大部分都是燕赵地区,而那边的女人也都是像汉书那样写的【女子弹弦跕硔,游媚富贵,遍诸侯之后宫。】宣帝的母亲王翁须也是来自涿郡,中山国一带,是刘据的家吏专门去那边买来的舞女,也充分佐证了那边的风气。



她能封到最高级别的婕妤,证明她要么是非常非常非常得宠,要么就是生过孩子。一般汉代后宫里,根据不同年代,能封到仅次于皇后级别的夫人、婕妤、昭仪,都是生了孩子,或者说生了儿子的【赵合德那种例外不在讨论范围】。但是显然,小尹算不上非常非常非常得宠,完全跟赵合德那种没得比,因为她身后还有个神仙妈,而且按照记载吧,她也不如小邢漂亮。所以我猜她一定是生过儿子才能爬到这个地位的。


子夫引用的木瓜,贴出诗经原文,正好是卫风哦,由卫皇后说出来简直是太贴合了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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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8 00:12 | 显示全部楼层
子夫用的凤纹耳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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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姬妾们用的云纹耳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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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8 00:17 | 显示全部楼层
又到了文化解说时间了。



樗(chū里疾墓确实是在武库,记载出自史记。但是梧桐是没有的,剧情需要,剧情需要。


天子登基在武帝之前只有文帝谒高庙,因为是外藩入继,景帝武帝继位都没有谒高庙的记载。从昭宣开始才成为登基惯例,这里与史实略有出入。



子夫引用的诗经,这句“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出自诗经,大雅,卷阿。其内容是周天子敬贤用贤,这里借个典故


桐叶封唐是周成王的典故,知道的一定知道其中细节,不知道的童鞋可以百度之


子夫引用另一段诗经 “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出自诗经.召南.甘棠。意思差不多就是不忘前人,不忘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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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8 00:19 | 显示全部楼层
      苏文第一个暗叫不妙,谁知道卫皇后还藏着这么一把剑,又有谁能料到,这个平日看似没脾气的皇后竟然想要打着高皇帝的名号先斩后奏。苏文也知道,越是平时软性子好脾气的人,发起怒来才更为可怕,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更何况那是大汉皇后啊,军功起家的皇后!而且皇后终归是小君,就算江充仗着有诏命在身,藐视卫子夫,不把她放在眼里,可万一逼急了皇后,苏文是真的相信卫子夫会当场动手的。不管是谁今天在椒房殿见了血,自己就等着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吧。

      眼看卫皇后举着赤霄剑直指自己心口,愤怒的双目中仿佛要喷出火来,江充也不再是之前无所谓的散漫态度,似乎在斟酌着下一步该如何行事,该不该把这老妇人的话当真。什么饮尽了匈奴人的血,卫青也好霍去病也罢,都离世已久,如今早不是你卫子夫独霸天下的时候,什么高皇帝斩白蛇的赤霄宝剑,什么雌雄双刃保家护国,就算是真的,也不过是借着高皇帝名号,又弄了一堆子曰诗云说出来吓唬人玩的。不过是卫皇后对自己积怨太深,要挽回点颜面,才拿这棵树当借口发泄动怒。否则她一开始便该请出这赤霄宝剑拒绝自己搜查椒房殿。

      其实,江充如今正值盛年,只要轻轻伸手,便可弹开眼前寒光逼人的凶器,那年迈的老妇持剑的手都在颤抖,又如何能奈何得了自己。只是,一接触到卫皇后恨怒交加的目光,自己心底竟也冒起了一种长久都没有体验到的感觉,江充知道,那是恐惧。七月的晌午,一番忙碌之后,更是热得如置身火炉一般,在卫皇后的逼视下,竟也有了丝丝寒意。真是奇怪,明明只是个自己根本不放在眼里的老妇人,空挂着皇后头衔罢了,可这咄咄逼人的气势,没有商量余地的态度,却让江充不得不相信,再往前一步,自己真的要血溅三尺了。

      江充胡思乱想的当口,韩说也害怕了,眼见着怒火冲天的卫子夫,口中说着卫家人说到做到,蓦然,韩说想起了元朔六年,大将军卫青两出定襄,翕侯赵信兵败,降匈奴,当时身为都尉的韩说就在卫青身边,得知此消息后,卫青的愤怒与恨意竟和如今的皇后如此相似,元狩五年,霍去病得知,李敢因其父之死而心生怨怼,击伤卫青,韩说也亲身经历了大司马骠骑将军的泼天怒火。

      那尘封了几十年的记忆,本来以为自己已经随着那两位大司马的离去而忘却,又被如此轻易的唤醒,手持宝剑毫不退让的卫子夫,即便已是年过花甲,依旧会与记忆中拿熟悉的两个身影重叠交错,韩说苦笑,这位平日里安详宁静,等闲人看不出喜怒哀乐的皇后姓卫啊,她哪里真的是软弱乏才,她与那两位杀伐决断、横绝大漠的大司马,真真切切的是一家人!他们骨子里流着宁折不弯的血。

      江充被刘彻启用之时,正赶上帝后生分的那时候,他不怎么把皇后放在眼里也不是什么意外。而韩说却是亲眼看见过,当年的天子对皇后是何等的重视与恩爱,相较之下,勾弋夫人的那点恩宠算什么,不过是独断独行的君王暮年之时,需要个低眉顺眼能讨人欢心的宠姬罢了,和身边豢养的宠物又有区别。至于君王的恩宠么?韩说忽然又想起了已经离世四十多年的兄长,那个仗着君宠恣意妄为的兄长,纵是末世狂歌,却看得比谁都通透,所以才请卫青看顾这他这唯一的兄弟,那时候卫青不过还只是个太中大夫罢了。兄长还在临终前叮嘱过他,卫家姐弟日后必然大贵,所以紧跟着卫青没错,还有,无论什么情况下,千万不可小觑了卫夫人。而后全都如韩嫣所预料的,当年的卫夫人果然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卫青也是七出匈奴,战功赫赫、位极人臣的上将之元,自己方有机会在卫青麾下得以军功封侯。

      韩说这些年下来冷眼旁观着,早就深深明白,天子自己有无数个理由可以冷落皇后,但不意味着他能容忍其他人践踏皇后以及卫氏的尊严。想想当年那位倾国倾城深得帝心的李夫人,她那个不长进的弟弟李季确实是因与宫人不检而被诛,但背后根本的原因,其实是他自以为在姐姐宫里没人听到,调戏宫人之时,口出妄言辱及已故的霍去病,又对重病缠身的卫青出言不逊,结果却被串门子来的卫少儿听得一清二楚。知晓实情的天子怒不可遏,完全不念及刚刚生产,还没出月子的李夫人,直接就安了个与宫人奸乱的罪名诛了李季。不只因为李季对当朝皇后的外家不敬,更因为他羞辱的,是刘彻花费无数心血才得来的至高无上的军功。而那份引以为傲的盖世功勋,人尽皆知是皇后的兄弟和外甥所建,如此血脉相连的纽带,刘彻又怎么可能任由一个外臣欺负到自己皇后的头上。

      十多年的光阴足以让人将一切过往忘却,心思缜密又与帝王有千丝万缕关联的韩说却不能。如今刘彻确实是叫他们几个到未央宫验蛊,可诏命含糊并未提及要连椒房殿也挖了,天子年迈又多病,总是对一星半点不利于自己身体康健之事杯弓蛇影、小题大做,进而被有心之人给利用。刘彻那喜怒无常的性子,到了晚年愈发的捉摸不透,今天疑神疑鬼,觉得未央宫中有蛊气才导致自己多病痛,说不定明天就觉得江充是在假公济私挑拨离间。

      再看江充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早就得罪了数不清的贵戚,不过大多数敢怒不敢言罢了,除此,更是和太子外家结下了不可化解的梁子。韩说可不觉得这个靠着告发诸侯王阴私之事起家的江充可以善终,别的不说,想想本朝得罪了诸侯王的人,唯一的结局,只有死。远的晁错、袁盎、周亚夫,近的主父偃,张汤,还有自己那位嫡亲的兄长,这些人在世之时,哪个不是如今日江充一般简在帝心,打着天子的旗号做了多少一般人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最后又如何?无一不是身败名裂徒留笑柄。而江充这目空一切的做派,以后要么是兔死狗烹,被刘彻弃之不顾,要么是因为犯了众怒而被贵戚们群起而攻之,风口浪尖上,自己可不能糊里糊涂的跟着他陪葬。

      一想到此,韩说上前一步,悄声对江充说道:“既然这株梧桐是萧相国留下来的,不如罢手了。何况百年老树,盘根错节,这要挖起来,也是个费力的活。”光禄勋乃是九卿之一,韩说身上又有列侯爵位,说起话来分量不低,江充大概也是需要这么个台阶下,但嘴里依然不依不饶,说道:“臣返甘泉,自当据实禀报主上,中宫拒绝查验梧桐。”卫子夫撤下宝剑冷笑道:“好啊,去禀报啊。老妇怕你不报,若是主上允你挖了这老梧桐,老妇亲自带着掖庭贵人给你赔罪!”江充也再不多说,行礼辞别卫皇后,与众人离开了椒房殿。

      尹婕妤立刻走上前来道:“中宫英明果决,是该好好杀一杀那些人的气焰。”卫子夫却摇摇头,目光已投向了刘据所居的北宫,道:“还没完呢。只怕滔天大祸还在后头。你们今日都辛苦了,都回去吧。说好了,改日我在椒房殿宴请诸位。”

      待众嫔御行礼告退,卫子夫对陈荣说道:“快去太子那儿,北宫不比椒房人事简单,那里来往人多亦杂,还有太子姬妾和皇孙姬妾。你去帮衬一下。”陈荣道:“臣这就去。可如中宫所说,太子家人多事杂,万一,万一让人拣了漏子……”陈荣是詹事,掌太子和皇后家事,卫子夫不说,他也要赴太子宫监场。这次他说得委婉,意思却再明白不过,就是问卫子夫如果刘据居所若是被查出巫蛊之物该当如何。卫子夫长叹道:“能怎么办,他都已经作了祖父,还能没个成算么,一切都看太子决断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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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8 00: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篇快完了啊。后面就是虐虐虐


李季那点破事请见胡编快报第八期,我知道,那是个没写完的坑。。。。【顶锅盖


作为霸道总裁的秘密情人和霸道总裁的得力助手,混过两个行业的韩说童鞋才真是看透了绳命啊。算了,反正他也马上就要领便当了,先给他点一棵蜡烛,再给他老哥韩嫣点一棵蜡烛


皇后自称老妇就算是摆资格摆身份,倚老卖老吧,这个称呼请翻阅触龙说赵太后,被选进高中语文课本的名篇。不晓得为毛现在影视剧里的老太太们都一口一个老身为自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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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8 00:21 | 显示全部楼层
哦还忘说了一个,找不到太子住哪儿,成帝当太子时候住在桂宫,但是桂宫是武帝时期建起来的,像建章宫,明光宫都是太初年间以后大兴土木搞起来的,桂宫估计也不会建得太早,我觉得可能不会早于刘据加冠就馆吧,所以就选了北宫当太子宫。


三辅黄图里的北宫——北宫,在长安城中,近桂宫,俱在未央宫北。周回十里。高帝时制度草创,孝武增修之,中有前殿,广五十步,珠帘玉户如桂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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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8 00:22 | 显示全部楼层
把那两首诗经全文也贴了吧


诗经‧大雅‧生民之什‧卷阿

毛诗序:「《卷阿》,召康公戒成王也。言求贤用吉士也。」


卷阿有卷者阿,飘风自南。岂弟君子,来游来歌,以矢其音。
伴奂尔游矣,优游尔休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性,似先公酋矣。
尔土宇昄章,亦孔之厚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性,百神尔主矣。
尔受命长矣,茀禄尔康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性,纯嘏尔常矣。
有冯有翼,有孝有德,以引以翼。岂弟君子,四方为则。
顒顒昂昂,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岂弟君子,四方为纲。
凤皇于飞,翽翽其羽,亦集爰止。蔼蔼王多吉士,维君子使,媚于天子。
凤皇于飞,翽翽其羽,亦傅于天。蔼蔼王多吉人,维君子命,媚于庶人。

凤皇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雝雝喈喈。
君子之车,既庶且多。君子之马,既闲且驰。矢诗不多,维以遂歌。


诗经‧国风‧召南‧甘棠

毛诗序:「《甘棠》,美召伯也。召伯之教,明於南国。」


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
蔽芾甘棠,勿翦勿败,召伯所憇。
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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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8 00:24 | 显示全部楼层
       卫子夫有时会也会恨自己看得太清醒冷静,把什么都预料到,刘据的北宫果然被挖出来桐木人。当太子舍人无且夜入未央宫来禀报事态进展,卫子夫才得知,竟是真的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然而少傅石德直接对刘据提起了秦时扶苏的故事,则印证了卫子夫内心深处的不敢言说的疑虑,莫非自己那个敬仰且仿效秦始皇的夫君,竟也如彼一般,在离宫崩逝,被有心人把持而秘不发丧么?

       卫子夫不得不把事情往最坏的那边想。无且还告知,刘据的门客已然格杀了韩说,却还是人手不够,跑脱了苏文与章赣。刘据则要请卫子夫动用皇后玺调兵诛江充。刘据要诛杀江充,卫子夫一点都不意外。当机立断,立刻调了皇后中厩车马,连带着武库兵和长乐宫卫。纠集了所有能调动的兵马,只为了立刻除掉江充这个祸首。

       身为母亲,身为皇后,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刘据如何行事,刘彻若是还在世会如何应对,那就都不在她的掌控之内了。当陈荣告诉卫子夫,刘据已经斩江充巡视朝野,还将那一群胡巫统统烧死在上林苑时,一直心悬的卫子夫笑了,笑容里带着为人母者的骄傲。外人眼中敦厚的太子,心中自有经略,又岂能瞒过她这个母亲。自己的儿子不是争强好胜唯我独尊的性子,那是因为他根本无需去争。刘氏天子的嫡脉后裔,卫氏兵家争胜的血脉,自然不意味着刘据会任由他人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骨子里的血性,终于在此刻全部迸发出来。一样的,而自己这个总被人当成无欲无求的皇后,实在是因为她已经拥有了一切,又还有什么值得挖空心思去琢磨算计?她所要的,唯有家人平安罢了。可叹的是,如此简单的愿望,今时今日也成了最后的奢望。

       身为外甥的陈荣,看着卫子夫憔悴的面孔,心里也分外的难受,太子起兵之后这五六日,卫皇后就没再睡过一个安稳觉。本来上了年纪就浅眠,加之七月时分,依旧是夜短昼长,躺下没多久就又睡不着了。单这几天,就不知道又白了多少头发。陈荣无法不担心皇后的身体。可是,当刘据形色匆匆进了椒房殿,卫子夫便顾不得这些日子自己糟糕的睡眠,马上就道事情不妙。是啊,从没接触过兵事的儿子,哪里是他那个老而弥坚的君父的对手。太子手里这一堆放出的犯人,连军营都没进过,面对着让匈奴人都胆寒、且人数倍于自己的汉家铁骑硬是血战了整整五日,如此,就算是比起自家两位大司马,他也算是没有辱没外家姓氏的卫太子。

       听刘据述说了经过,即便是兵败就在眼前,卫子夫却还是露出平静而祥和的微笑,对刘据说道:“儿啊,你这辈子头一次领兵,却也不算太差。你父亲若是知晓这来龙去脉,想来也不会怪你。要知道,他是百年一出的英主圣君,就算是一时被奸人蒙蔽了,也早晚会明白过来。你就出去避一避。长安这边,阿母自去跟你父亲解释。他会明白,你也是不得已的。”刘据摇头:“这次臣真的惹怒阿翁了,阿翁不会轻饶的,臣要走也要带着阿母一起走。”

       “这是糊涂话!”卫子夫斥责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然豁出去了,就绝没有后悔二字。跟着你一起走,能跑到哪里去?那我们母子两个岂不都要背上畏罪潜逃的罪名。谁又去跟你阿翁跟前证清白去。去吧,这里的烂摊子,阿母来收拾。有我在,总会给陛下一个交代。”刘据依依不舍还欲开口,卫子夫身边的陈荣阻止道:“中宫说得没错,太子先躲一躲,主上怒气消了,总会想通的。臣送太子出去,已遣人打听过了,咱们就走南边,司直田仁在覆盎门那边,那是舅舅以前用过的人,想来会通融些。”说罢就拽着刘据的衣袖要离开。

       听着陈荣的劝解,刘据苦笑,任安不也是舅舅提拔上来的,焉知田仁不会依样画葫芦,坐观成败么。不管任安为了什么原因拒绝把北军给自己,都有他的原因,那是他的选择,自己没立场去责怪他。最终,自己败了,败了便意味着手中没有筹码去谈条件,更没资格去拿旧情要挟。灰心至此,刘据的脸上再无一丝血色。可这个解不开的死结,是他造成的,今日的被动局面,也是他的责任,与母亲无关,他又怎能让年迈的母亲替自己承担罪过。刘据并非贪生怕死,只是心有不甘,更有不舍。念及此处,竟是涕泪沾衣,一步也迈不动了。

       “据儿!”眼见儿子去留两难,卫子夫的声音略显颤抖,“自己多保重,要平平安安地回来。”刘据甩开拉着自己衣袂的陈荣,跪在卫子夫面前道:“母氏劳苦,臣不孝,莫慰母心。”“行了行了,快走,别耽搁了,只要你平安,我做什么都不后悔。走吧!荣儿,太子出城以后,给我递个信来。外面凶险,你自己也小心,千万千万要小心。”强忍泪水的皇后对着外甥千叮咛万嘱咐,又伸出双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脸,想再次感受一下亲生骨肉的温度。

       卫子夫知道,这就是最后一面了,故尔死死盯着儿子,舍不得眨一眨眼,只拼命想要再多看一眼,让他的影像在自己跟前多留一刻。再熟悉不过的面庞,终究还是因泪水而模糊了视线,不忍让刘据看到自己的眼泪,卫子夫只得慢慢背过身去,留给刘据一个孤独而苍凉的背影。一样满眼噙泪的陈荣扶起刘据,深深一拜:“中宫珍重,臣必然竭尽全力护佑太子和皇孙平安。”陈荣恨自己此时要做那个分开他们母子的恶人,可理智终究告诉自己,不能意气用事,刘据须得尽快离开长安,便拉着这位太子表弟离开了椒房殿。出了正殿,陈荣抬头看到昏暗的天空里,怎么努力也见不到一丝日头,沉沉的乌云像要压下来一般,母子之间难舍难分的气氛,被这日月无光的天气映衬得更加沉闷压抑。

       卫子夫一直望着刘据的背影渐行渐远,从今以后,魂消影绝,骨肉离散,真的只能是夜阑入梦才能再见一面了吧。她唯一的儿子啊!自己第一个女儿卫长公主自幼身子弱,又误了婚事,早早去了,石邑公主死于难产,诸邑公主死于巫蛊,再算上刘据之前那个刚生下来就没了气息的儿子,竟都走在了自己前头。如今唯一的刘据这一去,亦是生死未卜。十月怀胎,躬亲养育,从牙牙学语的稚儿,到加冠就宫、三十余载的大汉储君。凝固的过往时光,似乎又一幕幕重现在眼前。仰头泣血,奈何苍天不怜,遭此横祸。三十八年的母子情分,今朝彻底终了。钝刀割心般的痛楚,让卫子夫再也止不住地泪如泉涌。

       刘据心事重重,旁观的陈荣却在这消沉抑郁的气氛中,感受到了卫子夫要赴死的决心。太子有难以割舍母子之情,他又如何能安心?那也是他的姨母,他妻子的姑母。拿他当自己儿子一样疼爱、让所有卫氏枝属小辈敬仰的皇后。今日母子死别,彼此都在强压着情绪,生怕决堤的泪水瓦解了意志。割不断的骨肉亲情也难以阻挡天人永隔的惨剧,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号,没有声泪俱下的泣诉,却更是教人心碎无痕。卫子夫没看到儿子因万念俱灰而止不住的泪水,刘据也没有看到,死志已决的母亲哭得肝肠寸断,否则,任凭陈荣连拉带拽,满腔痛惜的刘据也一定要去而复返,逃也好,留也罢,他不能抛下卫子夫,他说什么也要守在母亲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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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8 00:25 | 显示全部楼层
虐一把。。。。好吧就是虐得我自己也心塞不会爱了。


刘据所说的母氏劳苦,莫慰母心出自诗经,凯风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
母氏劳苦
睍睆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
莫慰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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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8 00:28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番宣泄,断人肝肠,还是有要事不能耽搁。卫子夫擦干泪水,吩咐身边长御取来皇后玺绶并笔墨,自己从描金卷云纹的双层妆奁中取出一只玉镯并一条丝帕,轻轻摩挲着丝帕一角上用金丝黑线双色绣的那个卫字。唯有这两样信物,方能剖白自己的一片苦心。最后一次坐在椒房殿外那再熟悉不过的梧桐下,卫子夫提笔蘸墨,伏案在那方丝帕上开始写起来。

       被酷暑笼罩了三四个月的长安似乎终于有要下雨的意思。七月庚寅,一直当空灼烧的烈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蒙蒙的阴霾。三辅之地的民众,都期待着这场久违的甘霖。自己的最后一天,连个太阳的看不到么?卫子夫不禁自嘲。想起第一次来椒房殿谒见陈皇后,似乎也是这样近乎压抑的阴天,一如陈皇后当时的脸色一般。当年,初入未央的她担惊受怕,几乎是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可曾有一丝一毫的妄想,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这座宫殿的主人?

       这座宫殿因以椒和泥涂,取其温而芬芳,故尔命名椒房,诗云,椒聊之实,蕃衍盈升。可是这象征天下女子至尊的椒房殿,却放佛受了某种不良的咒诅一般,任谁进来都再没生育过,让诗经中那蕴含子嗣传承、开枝散叶的祝愿成了一句空谈。而这里过往的主人,除了自己那位家姑王太后,又有谁一辈子都过得舒心了?就连那历经四朝的太皇太后窦氏,也在这椒房殿莫名其妙的盲了双目,还有葬安陵、不起坟的孝惠张皇后,更不用说孝景薄皇后还有自己前面那位陈皇后。如今轮到自己步上后尘了么。

       思绪纷纷的卫子夫又低头又审视了一遍自己所写的文字,就这样吧,本来自己也没有多少要说的。抬头望向西边建章宫的方向,刘彻就在那里,此时此刻他在干什么?想来定是怒火中烧吧。陛下啊陛下,不是子夫要恩断义绝不留退路,可子夫亦有不得已的苦衷啊!事到如今,无论刘彻是会责怪她还是会理解她,都已不再重要,自己也不会在乎。这步路,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卫氏小女,不是大汉皇后,只是一个母亲而已。

       刘彻是天子,永远都是对的,刘据是储君,只会犯个小小的错误。那么,自然是自己要揽下所有的责任。因为自己永远是为子、为夫。当初他赐下这么个字,不就是这个意思么。是啊,那是天子亲自赐的字,几十年来也一直唤她子夫,以至于除了自家兄弟姐妹,几乎无人知道她本来的名,也很久没有人唤过的本名了。

       稚子,那是自己的名。卫氏姐妹三人,长女名卫孺,次女卫少儿,自己是卫稚子。母亲大概是希望她们永远如幼儿一般无忧无虑才起了这样的名字。建元二年,在平阳侯府得幸天子的时候,刘彻还开玩笑说与他自己的小名重了音,便给她赐字子夫。儿子与夫君,不就是一个人女人一生的牵绊么。于是,自己的本名稚子,也和刘彻的乳名彘儿一般,随着老一辈人的去世而逐渐被淡忘。天子不再是乳臭未干的刘彘儿,皇后也不再是平阳讴者卫稚子。而后,她得以陪在他身边,看着他退匈奴,平南越,通西域,建太学,修郊祀,定正朔,协音律,封泰山。陪着他走过那条帝王之路,见证着他开疆拓土的丰功伟业,一步步成了雄才大略的一代英主,他是夫君,亦是君王。他给了卫氏无限的荣耀与名望,卫氏,必然是要以死相报的。

       待墨迹初干,卫子夫又仔细看了一番。便拔出了赤霄剑的雌刃。高皇帝刘邦斩白蛇的赤霄宝剑,雌雄双刃,皆有七采珠、九华玉为饰,而雌刃短些,也一样是五色琉璃为剑匣。剑刃亮如霜雪,光彩照人。每次拔剑出鞘,都有一股寒气剑光扑面而来。削铁如泥的赤霄剑,只轻轻一碰,便割断了自己的一绺头发,卫子夫用那方写满了泣血之言的丝帕将断发系了起来。

       民间皆以为,帝后初遇是在平阳侯府邸,其实不然,在建元二年的二月,尚是卫稚子的她就在渭水河畔遇到了出来踏青的青年皇帝。刘彻当时赠以丝帕,并许诺日后必定重遇。而平阳公主夫妇在上巳那日的一番安排,不过是走个过场以让天子得偿所愿罢了。当她发现自己当日邂逅的竟是当今天子,惊恐还是多过喜悦的。早在渭河之滨,她就已经芳心暗许,才将自己的姓氏郑重其事绣在了那方帕子上,可他是至高无上的汉家天子,自己区区一介讴者,怎堪匹配?当他费了无数心思让自己明白他的心意,并尽心尽力栽培卫家人,让他们成为天子可以倚靠的力量时,她才慢慢习惯将自己交托给这个掌握天下的男人,也逐渐淡忘了曾经的忐忑不安。尽管卫氏依然是低调行事,但她也不再像当初一般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刘彻,而是真正将自己当成了他的妻,彼此并肩前行。

       高祖皇帝传下来的赤霄剑,他是信任自己,才交托给自己保管的!元光四年,窦田两家外戚斗得你死我活,是事态第一次失去了天子的掌控,刘彻纵然有心挽救,也只得眼睁睁看着窦婴上了断头台,看着田蚡就此疯疯癫癫。最后两败俱伤的结局,触动了年轻的天子。他给自己和卫青讲述了赤霄剑雌雄双刃的故事来历,把护国的雄刃交给卫青,要他去出塞扬威,一血当年高祖白登被围之耻和太宗烽火甘泉之辱,让汉家铁骑踏平茫茫草原,从此再也不用屈辱的和亲、靠着送女人和财物换取和平。还把保家的雌刃给了自己,那时候,刘彻郑重言道:“愿雌刃永不出鞘,愿汉室再无同室操戈之祸。”

       可今日局面的失控,远非元光四年那次可比。当年,无尽的夜色中,天子刘彻将象征汉室威严的两把宝剑给了他最信任的两个人。夜如何其,夜未央。未央宫有着一个如此诗意而美丽的名字,配上东面的长乐宫,意味着长乐未央,永无尽头的喜乐。然而,这永无尽头的夜色,如今竟仿佛也笼着无边无尽的血色一般,终究,雌刃出鞘,是自己辜负了他的信任。

       卫子夫遣散了所有宫人,继续独自一人坐在梧桐下,搬过琴来,引商刻羽弹上一曲蒹葭,也等着刘据出城的消息。当初刘彻在渭水河边就是被她一曲蒹葭吸引了过去,即便是道阻且长,他也要溯洄从之,去寻找在水一方的河畔伊人,如果那天自己没有心血来潮高歌一曲,他们便不会相遇邂逅,那么是不是整个大汉的历史都将改写呢?如今,依旧是一曲蒹葭,卫子夫为自己送行。

       同一个曲调,不知自己弹了多少次,方等来了想要的消息。远远的看见一个白袍的身影冲向自己这边,形色匆忙,这个穿着男装的中年女子,是陈荣的妻子、卫子夫的侄女卫娴。“中宫,太子已经平安出城。”话一说完,满头大汗的卫娴顾不得礼数,直接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卫子夫一激动,手上力道加了几分,只听得砰的一声,悠扬的蒹葭之乐戛然而止,琴弦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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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8 00:29 | 显示全部楼层
子夫在丝帕上写了什么,这期不会透露喽,下期再见


椒房殿的起名来源出自汉官六种——皇后称椒房,取其蕃实之义也。案:初学记、一切经音义引作「国风美其繁兴」。太平御览引作「美其繁芜」,在下文引诗下。诗云:「椒聊之实,蕃衍盈升。」


继续引用诗经哇咔咔


国风 唐风 椒聊



椒聊之实、蕃衍盈升。彼其之子、硕大无朋。椒聊且、远条且。
椒聊之实、蕃衍盈掬。彼其之子、硕大且笃。椒聊且、远条且。


给子夫起了个本名叫稚子,正好和两个姐姐名字的含义相对应。至于那些过往的回忆啊,第一次相遇之类的,请见胡编快报第三期——听陛下讲那过去的故事——我携带私货,我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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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8 00:31 | 显示全部楼层
赤霄剑的描述出自西京杂记——汉帝相传以秦王子婴所奉白玉玺、高祖斩白蛇剑。剑上有七采珠、九华玉以为饰,杂厕五色琉璃为剑匣。剑在室中,光景犹照于外,与挺剑不殊。十二年一加磨莹,刃上常若霜雪。开匣拔鞘,辄有风气,光彩射人。


虽然人家没名为赤霄,但既然是高祖斩白蛇的宝剑,那就默认为赤霄啦。宝剑是有两把,但是雌雄双刃神马的,没有的事儿,本神婆杜撰,杜撰而已。以下这段记载出自古今注


汉世传高祖斩白蛇剑长七尺,高祖自称提三尺剑而取天下。有客问于予。予告之曰:“高祖为泗水亭长,送徒骊山所提剑,理当三尺耳。后富贵,当别得七尺宝剑,舍旧而佩之。后世唯闻高祖以佩剑斩白蛇,而高祖常佩此剑,便谓此剑即斩蛇之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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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8 00:31 | 显示全部楼层
还有提到两首诗经,一是未央宫的名字出自诗经·小雅·庭燎

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

夜如何其?夜未艾。庭燎晣晣。君子至止,鸾声哕哕。

夜如何其?夜乡晨。庭燎有煇。君子至止,言观其旗。


还一首蒹葭,这个我想可能大部分筒子们都比较熟悉啦,我记得我上学的时候是选进语文课本的。由邓丽君演唱,琼瑶作词的那首在水一方,其实就是古诗给写成略现代的感觉。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再补充一个,子夫称呼王太后为家姑,就是指自己的婆婆。舅姑本身指的就是公公婆婆,在前面史良娣说孝顺舅姑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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