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缓缓进站,在月台边咯噔一下停稳。苏联边防军头戴橄榄帽,胸前佩戴勋章,白晢的皮肤和线条分明的轮廓,个个是高头大马的英俊少年,使人意识到是到了欧洲地域。边防检查非常严厉,好像不这样就不足以展示国家的力量。边防军个个冷若冰霜,逐个车厢收走旅客的护照和苏联签证,然后所有人被命令离开车厢,沙丁鱼似的站在列车的走廊上,边防安全人员进入车厢,仔细搜查行李架和床铺下的旅行箱。同时武装警察检查厕所,列车工作人员的卧室和车厢的顶部,不厌其烦,没有任何疏漏。紧接着是海关盘查。戴大檐帽的海关官员,根据旅客事先填写的申报表,逐件清点行李和贵重物品,如首饰,照相机和录音机等等。最有趣的是,苏联海关人员一张张数着你荷包里所有的钞票,不时还要你解释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钱,如港币和马来西亚币,像古董商那样极富耐心。我很怀疑,这究竟有多大的必要。我们隔壁的包厢是一对蜜月旅行的年轻夫妇,男的叫Pate,是个无拘无束的澳大利亚人,是爱尔兰航空公司驻澳洲办事处的职员,娶了一个西德太太。海关官员对他们进行了彻底的搜查,连包厢的窗帘也细细检查了,高先生很有想象力地断定,苏联人是想看看有否违禁的成人画报。事后Pate大发牢骚,说,It is very funy,埋怨苏联边防太不友好,有着一付上帝的脸。这对新婚夫妇,先从澳大利亚飞美国,然后到泰国,新加坡,尼泊尔,中国,经蒙古到苏联,再从芬兰的赫尔辛基回西德的法兰克福。护照发还以后,我们下站散步,车站挂满了政治宣传画,众多带红色袖章的苏联边防军,审视着来自东方的客人。
随着列车的挺进,我们认识的人越发多了。有个会讲中文的日本小伙,叫武长优。日本和沙俄是宿敌,当年西伯利亚大铁路修建,是沙俄蚕食亚洲的远东战略,为此,与其激烈角逐的日本和沙俄曾经过过招。我们问武长优这段历史,他说不知道,不过,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他的爷爷当过苏联红军的俘虏,所以他的奶奶非常憎恨苏联人。一路来和他交谈,知道不少日本的情况,相对欧美而言,日本向来是个文化上较保守的国家,不过现代的日本青年开始叛逆,怀疑传统的理念,社会的拜金思潮还是主流,大阪有句见面语,用英语的意思就是,Making the money,很有讽刺意味。武长优二十五岁,父母五十多岁,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他们才十来岁,所以对战争的印象很淡薄。整个家庭住在京都的郊区,父亲是县教育委员会的公务员,母亲是当地旅游区的小旅店老板,实际上是到了夏季,把家里多余的房间租出去的意思,类似我们后来在匈牙利住的Landlady。武长优本人是京都大学的法律系学生,去年开始到中国戏剧学院学习汉语。这次到苏联旅游。日本人口密度大于中国,但是,除了工作学习以外,很少迁移定居海外,除了日本是四面濒临大海的岛国,和很强的民族归属感以外,和其社会经济状况有关。武长优很羡慕我们环球旅行,根据他在中国的生活经验,当时像我们如此潇洒阔绰绝无仅有,当然我们不会告之自己真正目的和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