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香：桂花和臭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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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香：桂花和臭豆腐|时事话题_凤凰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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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北京青年报 2015.11.22

城市的香：桂花和臭豆腐
[url=]作者：彭小瑜[/u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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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个城市，人的嗅觉往往获得第一印象，因为下了飞机或者出了车站，闻到的气味是最直白和不可遮掩的，而各个地方的气味又总是那么微妙地不同。

对一个城市，人的嗅觉往往获得第一印象，因为下了飞机或者出了车站，闻到的气味是最直白和不可遮掩的，而各个地方的气味又总是那么微妙地不同。

我喜欢自己的家乡杭州，又不常住那里，回去总有温馨感触。前几天我直接由火车东站坐地铁到武林广场站，一出站就遭遇细细一缕桂花和臭豆腐的混合香味，知道是到家了。在11月的秋雨之中，哪里还有满树金黄的桂花，仅有零星开剩的几簇狼藉；臭豆腐的味道也很淡，可能是由远处的店铺飘过来的。李渔在《闲情偶寄》里面写桂花说，“树乃月中之树，香亦天上之香，但其缺陷处，则在满树齐开，不留余地。”这位居住杭州多年的文人行文一般是有些油滑的，不太用心。他可能没有留意到，桂花即便凋零了，香气依旧绵长。人们时常看不到桂花树，闻到的也是断续的轻微的香气，那一株或者那几棵花树可能远远地躲在一个公园里，或者在一处街角，或者在一堵高墙后面。桂花的香沁人心脾，当然没有臭豆腐气味那么世俗和草根，然而二者在远远地飘过几条马路之后，在江南秋雨的湿润和温润之中，都是一样的恬淡阴柔，挥之不去，缠绕在路上客人的四周，软化他们的心。

柔和温良的确是杭州给人的真实感受。全国各地的人到了这里，都赞叹马路上大小汽车礼让行人的景象。我自己有好几次在斑马线上出了“洋相”，在主动让我先过的公交车和小汽车面前，因为不习惯而止步不前，然后又感动得一塌糊涂。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杭州的公交车行驶非常文明有礼貌，很少看见抢行和闯红灯的情形。公交车带头严守交通规章，不仅风格高尚，还有很好的示范作用。在其他城市常常忽视信号灯的行人和电动车在这里却比较规矩，大多会在红灯面前耐心等待。其实七八年前的杭州还有富少在街上飙车伤人的新闻，而在此后的数年里情况就完全改变了。我的一位小学同学说，“现在我过马路，总是遇到车停下来等我，我都赶紧小跑过街，心里暖暖的。”我自己探亲或者出差回家，也有一模一样的感觉。杭州还有满街便民的橘黄色公共自行车，私人自行车失窃的情况也十分罕见。这的确是一个因为和谐而富有竞争力的城市！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杭州虽然是一个富裕的城市，但是我历来不很赞成“仓廪实而知礼节”这样蔑视和误导民众的庸俗道理。“穷山恶水出刁民”是个习语，是先有穷山恶水，继而有刁民呢，还是因为民风败坏造就或者无力改善穷山恶水？我不相信好的民风需要等到富裕之后，我相信普及的教育和改良的民风能够改天换地。杭州的很多事情做得很漂亮，体现了正面的风气和社会治理。“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富有旅游资源的杭州，多年前就免费开放了所有公园。杭州还是一个悉心照料老人的城市，有许多细致体贴的举措，譬如免费发放手机给80岁以上的老年人，上面带有每月600分钟的通话时间，还有紧急求救的呼叫按钮。街道每天会派人来探望独居的老人，帮助他们处理家务事，甚至提供免费的护工，每周几次带残疾人出门呼吸新鲜空气。

杭州话是很有特色的官话，而晚近的一些词语很典型显现了当地人的温顺善良。譬如下岗在纺织工业曾经发达的这个城市一度是严重问题。这是许多北方城市也曾经遭遇的困难，但是杭州市有保证夫妻至少一人有稳定职业的政策，而百姓则很含蓄温良地把下岗用方言叫做“回来嘚”，意思是回家了，保全了面子和尊严。这就像杭州人称呼离婚这样的生活悲剧为“走开了”，意指配偶有一方离开了，形象而又不失体面，不论是说自己还是说别人。

我对很多城市的记忆都与气味有关，譬如巴黎空气里的薰衣草味道，波士顿北区的意大利面酱味道，河内街头的咖啡味道。在巴黎居留期间，我很喜欢面包房的奶油奶酪香气。我也很好奇，为何所住公寓楼下有两家几乎相同的面包房。法国朋友跟我解释说，这样的话，两家店铺的员工可以轮流关门休息，又能保证居民每天就近买到新鲜出炉的面包和甜点。

杭州有桂花香，巴黎有薰衣草香。尤其让人感到美好的，是这两座城市对人的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