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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迷互动] 大唐帝国与阿拉伯帝国硬碰硬的领土争夺战(火热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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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0 20:02 | 显示全部楼层
33 亡命突围
     连云堡城头飘起了白旗,原有的战旗都降了下来,被扔进了火堆。城门在夕阳中嘎嘎地打开了。一队没有兵器和战甲的吐蕃骑手垂头丧气地列队而出,紧跟其后的是装满军械粮草的车仗,吐蕃人降了!未等队伍走近唐军阵地,大批扶老携幼的百姓便从军队两侧奔涌而出,一时间呼儿唤女,哭爹喊娘乱成一团。
田珍、席元庆、贺娄余润各率三路人马呈倒品字阵型在城外迎降,看见装满辎重的车队和背负细软的百姓,劫掠成性的番兵首先按捺不住,纷纷吵嚷着要冲上去抢夺。“好啦!大家伙也憋坏了,让健儿们痛快痛快吧!”贺娄余润拉住不断刨蹄的坐骑,对田、席二将说,“反正大将军已经叫我们尽情冲杀进去了!”
     “是啊,大将军在连云堡上说了,不管吐蕃是否投降,一律格杀勿论,连云堡要鸡犬不留!”席元庆心也痒痒,“和这些蛮夷讲什么客气!干脆冲上去算了!听说连云堡商贾云集,极有油水……”
     “慌什么!还没看见他们的主帅出来!”田珍止住二人,“待他们主力出来杀他们个落花流水,那时什么都是咱们的!”
     说话间,闹嚷嚷的百姓已经涌进唐军右翼番兵阵型中,想从大军缝隙处逃出城去。“贺娄余润,快回去整队,任何人不得动,违令者斩!”田珍皱紧了眉头。一脸懊恼的贺娄余润只得策马回到自己阵型中,大叫士卒坚守岗位,引得一片嘘声。“死獠贼,叫他们滚!”眼见到嘴的肥肉却又下不了口,烦躁不已的贺娄余润一抖马缰,战马前蹄高扬,将一个冲到近前的百姓撞翻在地,只听得哗啦一声,散开的包袱里滚出一地的金银钱币和金灿灿的锦缎,周围的士卒们眼睛顿时发直。贺娄余润先是一愣,随即挥刀砍倒身边另一个背着大包的百姓,在飞溅的鲜血中,包裹落地。
     “哈哈!哈哈!”贺娄余润一个镫里藏身拾起包裹,顺风一抖,只听得叮当脆响,金银细软落得满地都是,“哈哈!哈哈!还等什么!动手啊!”
      士卒们欢声雷动,立刻红着眼睛争抢财物和女人,队形顿时大乱。田珍和席元庆手下的汉军虽说军令严整,但注意力也不禁转到钱财上去了,“将军,我率本部人马去夺车仗,不然便宜都让番子们得了!”席元庆见田珍默许,也即催马奋进,向吐蕃车仗奔去。
突然一声号角,所有的车仗都升起了冲天的大火,吐蕃人在辎重下载满了火油和硫磺等易燃之物,上百辆车立刻成为上百个滚动的火球,一齐冲向混乱的唐军战阵。
     混在逃亡百姓队伍中的数十名吐蕃死士也引燃了背在身上盛满火油的皮囊,浑身大火地在贺娄余润的番兵队伍里左冲右突,将番兵阵脚彻底搅乱了。受惊的战马将贪图钱财的士卒们摔下马去,下地抢掠财物的骑手也被乱跑的战马撞倒在地,有些双手抱满钱财的番兵甚至将兵器都扔在一边了,现在着急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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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2 23: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上马!上马!杀光他们!”恼羞成怒的贺娄余润扔掉手里的财物,提刀乱砍,喝令部下稳住阵脚,但浓烟中到处都是奔乱的人群和火焰,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一个人形的火炬跌跌撞撞地扑向怒骂不休的贺娄余润,趁他不备死死地抱住了他的大腿,火焰立刻蹿上了贺娄余润的战袍,鬃毛着火的战马连声痛嘶,拼命地乱蹦乱跳,将精通骑术的贺娄余润也甩下马来。狂怒的贺娄余润顾不得身上的火苗,拿刀冲僵硬的火人身上乱砍乱剁,直到将对方肢解成几块才好不容易挣脱开来。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没等他腾出手来扑灭身上肆虐的火焰,吐蕃骑兵已经如山洪暴发般冲进了他的队伍中,将混乱的番兵杀得七零八落,番兵们拼死抵抗也没能阻挡他们冲破防线。
  吐蕃骑兵很快直抵攻城护墙之下,占领了两处出口。数十辆满载沙袋的马车随即赶上来,被吐蕃人掀翻在唐军深挖的壕沟里,填平了这些逃路上的阻碍。
  大惊失色的田珍立刻率队迎击,双方陷入混战。吐蕃人显然精心策划了这次突围,其锋芒主要直指倒霉的贺娄余润军,而玛降仲巴杰则亲自率精锐冲击田、席二人的汉军,为赤德格赞和穹波率领的突围部队赢得时间。
  唐军大营里号角连连,吐蕃人的亡命突围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并未撼动唐军主力。很快,飞蝗般的箭矢将冲破护墙的吐蕃骑兵射得人仰马翻,数不清的唐军从四面八方向吐蕃突围部队围拢过来。
  贺娄余润刚刚被几个部下搀扶起来,便被一群小勃律士兵包围,往日怯懦的小勃律人今天尤其疯狂,几个部下转瞬战死,只剩下受伤的贺娄余润和另一个军校。“狗崽子,今天我们只有死在这里了!嘿,小子,你叫什么名字?”贺娄余润咬牙切齿地说,“我们一起杀个够再死!”“回将军,我叫仆固萨尔,”说话间,这个叫仆固萨尔的军校格开了两柄长枪,“很愿意和将军一起死!”“好!好!”绝望之余的贺娄余润索性置生死于度外,哈哈狂笑,和仆固萨尔背靠背死战。一匹狂奔的战马不知从哪里跑来将苦苦支撑的两人先后撞翻在地,周围的小勃律人一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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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2 23:01 | 显示全部楼层
34 鱼死网破
  一个满脸是血的大个子刀手嚎叫着在倒地的贺娄余润前举起了砍刀……
  “噗!”
  一截马槊贯胸而出,刀手喉咙咯咯一阵怪响,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轰然倒地。与此同时,两支长矛将李天郎的战马戳翻在地,在战马即将倒下的一刹那,李天郎一声长啸,如苍鹰般飞跃而起,锋利的横刀狂飙般掠过小勃律士兵的头顶,围住贺娄余润的包围圈为之一滞。
  李天郎是在大山子发现情势危急的,他不待高仙芝下令便急速率军驰援。正好和吐蕃突围的后军遭遇,双方混战。西凉团只有两百生力军,人数毕竟太少,怎么也抵挡不住滚滚奔逃的吐蕃小勃律联军。李天郎身边数十骑遭到大群小勃律士兵的顽强阻击,他发现这些小勃律士兵在竭尽全力不让唐军靠近一小队身裹黑色披风的骑兵,那里一定很有蹊跷。李天郎马槊翻飞,所向披靡,直冲向那队黑衣骑士,那一定是他们的主帅!擒贼先擒王!哪里走!
  在拼死战斗的小勃律士兵的掩护下,身着波斯软甲的阿米丽雅公主被穹波等一干吐蕃骁骑簇拥着奔向前队冲开的缺口,必须在唐军增援赶到之前冲出唐军大营,否则前功尽弃,一切都完了!
  听得几声弓弦响,穹波下意识地伏身,头顶飞过一箭,旁边两骑则背心中箭应声落马。穹波回头一看,一匹快马旋风般杀进了层层防卫的护卫队,直奔他所在的核心而来。“拦住他!拦住他!”穹波冲自己的贴身卫士大叫,“你们都去,把他解决了!不许他靠近公主!”六名吐蕃战士迎了上去,他们原本有八人,号称“穹波八骑”,可惜领头的吐弥·桑布札和最年轻的噶尔·墀真赞卓已经在驰援大山子的战役中阵亡,如今只剩下这六人了。英勇的小勃律士兵们也群起而上,将频发连珠箭的赵陵他们和单骑突进的李天郎成功地分割开来。
  穹波再转头看公主,白纱蒙面的公主也拿着一把战刀,和部属一起呼喝战斗,并没有被惨烈的战斗吓倒。“别停下,快走!”公主也回头看了看浴血奋战的穹波,眼睛里是说不出的复杂情感。
  惨叫声,那是穹波八骑里最勇猛的大力士娘·赤桑养顿的惨叫声,紧接着又是一声沉重的闷哼,熟悉自己心爱部属的穹波听得真切,那是善使大砍刀的噶尔·赞辗恭顿!是谁,是谁这么厉害转瞬间就要了这两个勇士的性命?穹波拨转马头,正好看见第三个吐蕃骑手被李天郎捅下马来,一对双刀飞出去老远,天哪,是智勇双全的噶尔·东赞!穹波脸都扭曲了,即使是在最危险的时刻,这几个纵横敌阵的勇士也从未一起失过手,况且对方仅一个人!一个人而已!现在八骑只剩下蔡邦兄弟和麴·伦勃伦了!穹波大吼一声,拍马上前,加入到与李天郎对阵的三名战士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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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3 23:24 | 显示全部楼层
李天郎纵马稍退,待吐蕃人醒过神来重新列好阵势时,突然又猛夹马腹向对方疾冲,马槊破空长啸。两名吐蕃武士配合默契地分两边迎击,一支长矛,一把战刀分从两边扑向李天郎,居中一个则勒马抽出了弓箭……
兵器带来的劲风锐不可当地刮过李天郎坐骑,而原本端坐其上的主将却不见了。但是长长的马槊却从马腹下来回横扫,左右夹击的吐蕃战马先后中枪,惊嘶着扬起前蹄。受伤最重的一匹顿时瘫倒,五脏和泼溅而出的鲜血因冲锋的巨大惯性猛喷向马首前,马上的蔡邦•伦珠秤砣般摔了出去!另一匹未等前蹄落地,骑手腋下便被神出鬼没的马槊穿透,手里的长矛顿时脱手飞出。倔强的蔡邦•纳森大叫一声,伸手紧紧握住刺入体内的马槊,因疼痛收缩的肋骨也将马槊死死夹住。
重新跃上马背的李天郎来不及拔出自己的马槊,只得顺手一送,对方带着马槊翻身落马。利箭疾射而至,李天郎右手拔刀,格开了射来的羽箭。放箭的吐蕃骑手看见连斩两将、凶猛奔来的李天郎,吓得连声大叫,丢了弓箭拨马就跑,被惊怒交加的穹波撞个正着,挥刀斩落马下。“没出息的伦勃伦!你去死吧!唐狗,让我和你见个高下!”穹波眼睛都红了!
李天郎在马上挽了个刀花,冲疾驰过来的穹波点点头,这种轻蔑的神情几乎让穹波气炸了肺。“我和你拼了!”他高举战刀,恶狠狠地劈向这个凶悍的唐军将领。李天郎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当穹波的刀锋掠过李天郎的肩膀时,横刀已经顺势划过了穹波的大腿,疼得他几乎跌下马去。
“快去救王子!”远远看见在马上踉跄的穹波,阿米丽雅勒马转向,向穹波驰来,左右兵士劝阻不住,只得跟随。
穹波勉强避过李天郎的第二刀,手臂鲜血长流,战刀掉地,绝对无法躲过第三刀。就在横刀向他腰间劈来时,李天郎手腕一翻,只用刀背重重地砸在穹波腰眼,肋骨应声碎裂,穹波大叫落马。“你也是个勇士,放你一条生路!”“杀了我!杀了我!”倒在地下的穹波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拼命爬向不远处的佩刀,“我吐蕃勇士不要唐狗的怜悯!不要!不要!”
“校尉,你没事吧?”赵陵遥遥叫道,他带着二十余骑冲破敌方防卫,迅速向李天郎靠拢。
几支利箭在李天郎身边飞舞,一群吐蕃骑兵随即围了上来,和赵陵他们杀成一团,其中一队围住了突兀于阵中的李天郎。
几个吐蕃骑士先后在李天郎的横刀前倒了下去,没有人能够挡住他神鬼惊泣的刀法。在飞溅的鲜血和兵器的铿锵声中,李天郎看到一位白纱蒙面的骑手在刚才与他交手落马的敌兵前滚鞍下马,不顾周围危险万分,为伤者包裹伤口。待最后一个阻挡他去路的吐蕃骑兵被他砍成两截时,蒙面骑手正费力地企图将伤者扶上马背。这时,李天郎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那种香味,说不出的空灵,说不出的迷离……腕上的劲说不出缘由地松懈了,无坚不摧的横刀偏离了方向,但逼人的刀风仍旧掀飞了阿米丽雅公主的头盔,将蒙面的白纱一起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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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3 23:24 | 显示全部楼层
35 奇怪的敌人

女人的娇呼使李天郎大吃一惊,刀风中飞扬出瀑布般浓密的栗色长发,几缕被割断的青丝顺风飞拂过犀利的刀尖。那双眼睛,天!溢满泪水和惊恐的眼睛,似曾相识……碧绿的眼珠,黑色的瞳孔,不一样却又一样!
李天郎勒住战马,愣愣地看着眼前一身戎装的阿米丽雅,“校尉!你的马槊!”
赵陵将马槊奋力朝李天郎抛出,李天郎扬手接住,战马在原地打了个旋,“快走吧!
能不能逃掉看你运气了!”李天郎叹了口气,垂下了马槊,“你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听得懂我的话吗?”
阿米丽雅点点头,纵身跃上战马,扶好摇摇欲坠的穹波,急忙朝向豁口冲去,大批接应的小勃律士兵纷纷向公主聚拢。阿米丽雅回头看看,那个杀人如麻却又放她和穹波生路的唐军战将正在原地挺枪勒马,从容迎对冲锋而来的滚滚骠骑。
奇怪的敌人!
也就在此时,李天郎发现了命悬一线的贺娄余润。
仆固萨尔从没见过如此凌厉的刀法,这个轻捷如飞的汉人军官转眼间便放倒了最近的五个人,残缺的长矛和弯刀在冲天的刀风中四散迸飞。“保护公主!保护公主!”尽管死伤狼藉,小勃律人依旧死死地缠住无人匹敌的敌将。不远处,一小队小勃律骑兵正冲向护墙的豁口,前面居然是大批骁勇的吐蕃骑兵开路,那里一定有大人物!可是现在精疲力竭的仆固萨尔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他一手拿刀,一手扶住受伤的贺娄余润,看着匹马单枪的李天郎将一大群小勃律士兵杀得鸡飞狗跳。太快了!快得令人窒息,那刀光是如此之凄美,似乎总要吸引生命为之飞蛾扑火。
小勃律战士们终于要崩溃了,他们背靠护墙,拼死抵挡着李天郎的横刀,尽管知道打不过,他们也没有后退或逃跑,而宁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自己敬仰的公主殿后。李天郎提刀站立在那排小勃律士兵面前,滴血的刀尖使所有的人为之战栗,为什么你们还要苦苦挣扎,你们不清楚自己的命运么?李天郎轻轻甩了甩刀,引发小勃律士兵中一阵惊恐的骚动,指向他的刀枪一齐战抖着晃动起来。“投降吧!你们没有希望!”李天郎不知道他们能否听懂汉话,还是慢慢地说,“你们已经证明了自己战士的声誉,弃械投降至少可以留条活命!”
一声尖厉的呼哨,马大元带领的排矛手从李天郎身后列队而来。雄浑坚定的脚步声步步逼近战栗的小勃律队伍。“放他们一条生路!”李天郎还刀入鞘,对马大元说。
当一排长枪齐崭崭扎在小勃律士兵脚下时,他们垂下了武器,面面相觑,一个领头的军官回头看看消失在豁口的骑队,大喊了一声什么,所有的小勃律士兵应声扔掉了手中的兵器。“看住他们!”李天郎不想让特勒满川屠戮降虏的悲剧再发生,“大元,把他们带往大山子,任何人不得靠近!”
“遵命!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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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5 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呆立一边的仆固萨尔看着李天郎并不魁梧的背影,眼里充满崇敬。“雅罗珊(突厥语:战斗神),”他喃喃地说道,“汉人雅罗珊!”
血战还在继续,老天爷似乎不愿再见到这样的杀戮,将漆黑的夜幕垂落了下来。
赤德格赞已经是汗透重衣,六处深浅不一的伤口正汩汩冒血,他竭力稳住身躯,带领部下冲破了唐军数道防线,终于冲出了唐军大营。“公主和王子殿下在哪里?”他的战
马口吐白沫,浑身痉挛,“他们冲出来了吗?”
“大人,你看那是不是他们?”有士卒回答。
在唐军大营辉煌的灯火映照下,一队疾驰的人马正匆匆向赤德格赞一行所在的小山坡靠拢,领头的正是阿米丽雅公主,受伤的穹波王子被几个吐蕃战士护卫着,勉强骑在马上,每次颠簸都令他疼得几乎昏厥。在大营那一面,玛降仲巴杰正率领残部做最后的抵抗,成千上万的唐军将他围得如粽子一般,吐蕃战士的喊杀声越来越微弱。赤德格赞悲伤地低下头,玛降仲巴杰和那些身经百战的勇士们一定全部战殁于阵中了。
公主一行狼狈不堪的数十骑和同样失魂落魄的赤德格赞汇合了,总共不到百人,想起不久前万人大军雄踞连云堡的威势,如今却惶惶然如丧家之犬,赤德格赞不胜唏嘘。
“大人!不会有人再冲出来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勃律骑士低声说,“我们是最后的幸存者……”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走!”苏醒过来的穹波咬紧牙关强忍剧痛,“不然没时间了!”
“王子殿下,你的伤……”
“死不了!快走!”
稍稍整队的残兵纷纷策马奔驰,都想早点将唐军大营抛在身后。穹波正要问走在前面的赤德格赞走哪个方向,突然眼前就出现一群耀眼的萤火虫,紧接着就是战甲被穿透的闷响。浑身上下插满火箭的赤德格赞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同时栽倒的还有走在前列的所有士兵。“唐人!唐人的弩箭!”一个失去战马的吐蕃士兵颓然在山冈上跪倒,一股鲜血从穿透他头颅的弩箭箭镞处喷涌而出。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穹波和阿米丽雅眼前出现一片血雾,未等他们从惊骇中清醒过来,眼前的场景便已经使他们如陷冰窟——山冈下面是排列整齐的唐军重骑,火光下是一排排挺立的马槊和闪亮的明光铠——玄甲军!看来高仙芝根本就没有打算接受吐蕃的投降,不管怎样都要将他们斩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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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5 19:34 | 显示全部楼层
36 连云堡彻底沦陷了
“公主快走!”穹波颤抖的手紧握住长矛,“快走!吐蕃人誓死掩护你!”
“不!一齐冲吧!小勃律人不是懦夫!”阿米丽雅嘶声说,“要死一起死!光荣地死!”
“不,公主,这么多人死去,都是为了要你活着!快走吧!不然大家都会死,死得不值得!”穹波没有再看公主血污点点的脸,“别忘了,你是所有小勃律人的希望!”长矛杆重重地击打在公主坐骑的臀部,战马猛地蹿出去丈余。“小勃律人,别忘了你们誓死保护公主的誓言!”
山冈上那刚刚逃出虎穴,却又投入玄甲军狼窝的吐蕃人显然太不知趣了!居然还想冲下来!张达恭歪嘴吐出一口痰,“听好,一个都不许放走了!谁放走了我宰了谁!”他借着火光大概数了数对方的人数,“六十四颗脑袋,一个都不能少!”威名赫赫的玄甲军在整个连云堡战役中寸功未建,早就让张达恭窝火,这区区不知死活的残兵败将居然敢正面挑战铁甲重骑,太不知死活了!
吐蕃王子穹波•邦色呐喊着高举长矛冲向铁墙,一支!两支!很多支弩箭射中了他,强劲的箭镞无情地撕扯着他的身体,几乎要将他拉下马去。尽管身躯已经不听使唤,在马上如狂浪中的落叶一般摇晃,穹波依旧奋不顾身地冲锋,冲锋……当阿米丽雅公主最后一次眺望她的丈夫时,映入她眼帘的是冲天的火光和连成一片的耀眼铠甲!王子就消失在那神奇的光环中……
连云堡彻底沦陷了!
潮水般的唐军连夜涌进了城内,洗劫了他们所能洗劫的一切。八千吐蕃精锐,两千小勃律劲旅,尽皆死伤殆尽。唐军斩首五千余,俘敌四千,虏百姓六百户,获得战马千余匹,军资器械不可胜数,大获全胜!
高仙芝在大山子上悠然信步,似乎全然不关心雀跃入城的大军。连云堡里星星点点布满了唐军移动的灯笼火把,所有的人都在尽力搜刮战利品。监军边令诚在亲兵护卫下,趾高气扬地骑马进城,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城内最高处的宫殿。宦官贪功图财,沽名钓誉,不足为奇,高仙芝心里冷笑了一声,就满足他吧!
连云堡城后是连绵不尽的崇山峻岭,高耸的山峰终年积雪,在黑暗中虽然不可能看见,但是高仙芝的目光仍旧向那方远眺。灰头土脸的田珍、席元庆呆望着他们的统帅,不敢出声,裹着绷带的贺娄余润更是耷拉着头躲在人群后面。李嗣业看着三人的狼狈样,真有些哭笑不得,仗打胜了,这三个人却丢脸丢到家了,要不是击杀吐蕃军主帅玛降仲巴杰得手,他们三个绝对会遭军法重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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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6 17:56 | 显示全部楼层
      三个下属面面相觑,都在心里揣度高大将军的意思,看样子,大将军好像没有从重责罚他们的意思,可是照以往惯例,心思缜密军法如山的高大将军绝对不会姑息贻误战事的将领,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传令!牙兵、凤翅二营原地驻扎,不得入城!”高仙芝突然下令,“所有士卒备粮饲马,做好开拔准备!”众将尽皆愕然,赵崇玭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贾崇璀看看欲言又止的赵崇玭,清了清喉咙,刚要说话,被后面的岑参一把扯住,只得生生将话咽回肚子里。
      “大将军,降虏四千余,其吐蕃卒三千零三十九口,将四十七人;小勃律降卒九百二十二口,将七人,如何处置?”办事精明利落的封常清抢在人前奏道,“另获战马一千零八匹,军械尚在统计中。”周围一干战将鼓着眼睛看着他,封常清边说边连使眼色,示意他们不要再提牙兵、凤翅两营城外待命之事。李嗣业心里叹了口气,他已经猜到高仙芝的打算了。
      “哈哈!好生看管!天色已晚,众军疲惫,我军又新胜,姑且让他们多活些日,明日再议吧!”高仙芝脸上到底有了笑容,众人都松口气,“今日可以开怀畅饮,犒赏三军了!哈哈!”
      一堆堆的降俘像秋收的麦垛一样每二十人被手脚相连捆在一起,人人脸上都是绝望和听天由命的神情。看管他们的唐军士兵围着火堆大吃大喝,相互炫耀着缴获的财物,拿降俘取乐。这些经历了血战取得胜利的士兵,当然认为自己所得的一切乃天经地义。
      相比那些被绑于旷野的俘虏,西凉团看押的三百多名小勃律战士就算行了大运了,虽然仍旧绳索加身,但至少还有一口水喝、一小块干粮可吃,受伤的还免于被缚,伤口得以包扎,这都得拜李天郎所赐。李天郎穿行于这些小勃律降俘之间,感受到他们的颓丧和无奈,失去武装和斗志的战士,和待宰的羔羊没什么两样。在他们当中,不少人亲眼看见李天郎的神勇,看见他走近,人群出现一阵骚动,交头接耳的俘虏们无不现出又敬又怕的神色。“谁会说我中土语言?”李天郎朗声问道。
     “我,雅罗珊将军!”李天郎循声望去,一个满脸胡须的小勃律人站了起来,有点印象,好像是那位为全军殿后,又下令弃械投降的小勃律头目。
      “雅罗珊?”李天郎走近他,“什么意思?”
       “我听见那些突厥人这么叫你,将军,我先辈曾在绥远军里和大唐一同与吐蕃人作过战,略通中国之语。”
       小勃律人的汉话还算流利,李天郎满意地点点头,“突厥语你也懂?你叫什么名字?”
      “是的,将军,我叫察卓那斯摩,我的家族常年从商,通晓西域诸国语言……雅罗珊意即战斗神,将军骁勇,我等都亲眼目睹,当之无愧。”察卓那斯摩庄重地向李天郎施礼,言语极为诚恳,世间战士都重勇士,概莫能外。
      “今天你们突围,死命保护者何人?”李天郎脑海里又荡漾出那双碧色的大眼睛和悠然的花香,不知为什么,一直挥之不去。
       察卓那斯摩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那是我们小勃律美丽的诃黎布失毕,阿米丽雅公主,不知将军知道她安全得脱了吗?”
      见李天郎一愣,察卓那斯摩赶紧解释道:“诃黎布失毕乃梵文,意为神花。”怪不得花香摄人!神花?
      “没有公主被擒的消息,倒是吐蕃主帅玛降仲巴杰和那穹波王子尽皆战死。”
      “啊,穹波王子是公主的丈夫,他和公主是在一起的,难道公主她……”察卓那斯摩失声叫道。
        “应该不会,否则早就有消息了!”李天郎挥刀割断察卓那斯摩的绳索,“你负责约束这些士卒,如果他们老实,我可以想法让他们回家!”
      “真的?”察卓那斯摩声音都发抖了,“谢将军!”
       李天郎点点头,转身走了。身后传来察卓那斯摩哇哇的说话声,他在用小勃律话说着什么,周围的小勃律士卒焦急地问他,最后爆发出一阵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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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7 17:51 | 显示全部楼层
37 枪打出头鸟
天,终于亮了,薄薄的晨霭行走于劫后的战场间。连云堡城下,尸横遍野,残兵满地,破败的军旗在雾气中垂死摆动,血肉模糊的躯体上插着血迹斑斑的刀枪,有城内的百姓在唐军驱赶下搬运着尸体。
号角响了,紧接着是雷鸣般的鼓声。
皮鞭和木棍的击打声,虚弱的咳嗽声,俘虏们在清理出的空地上站成数排,四周都是戒备的唐军。
“大唐!大唐!”当高仙芝率将领们出现在阵前时,鼓声雷动,三军齐呼,声震天宇,降俘们无不悚然变色,他们很快明白,决定自己命运的一天来到了。
高仙芝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先请监军边令诚坐下,然后一扬手,鼓声和欢呼声立刻戛然而止。然后他威严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帐下众将随着他的目光自动分列两厢,这时高仙芝才很舒服地在高台上的胡床上坐下,鸟瞰着临时校场。唐军衣甲鲜明,旌旗蔽野,军容极为雄壮,和衣冠褴褛、猥琐呆滞的降俘们形成鲜明对照。
袁德干得不错,匠兵们连夜赶造的观礼台令人非常满意。高仙芝习惯性地细眯着眼,再次扫视着他所掌控的一切,对,千真万确,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大将军,开始吧?”边令诚饶有兴致地观望着校场四周支起的十几口大锅,有士兵正在往锅下添柴,锅里装满沸油,那是从连云堡城头搬下来的。还有原本围城挖掘的壕沟,昨晚已叫俘虏们自己重新加深加阔,埋几千人没有问题。
“监军出的好主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高仙芝微笑着对边令诚说,“既灭敌威风,又鼓我士气!好!吐蕃人会永远记得我大唐的威仪的!”
“哈哈!哈哈!点火!点火!”边令诚听得夸奖愈发来劲,像鸭子一样咯咯笑个不停,每个听到他不男不女笑声的人无不感到毛骨悚然,这个太监有三个爱好:钱财、奸计和酷刑。对他来讲,今天又是一个难得的快感时分。
油锅的火苗腾然而起,空气中一股窒息的气味开始凝结,预感到末日的来临,小勃律士兵和吐蕃士兵中有的开始以各自的方式祈祷告别,有的呆呆站立,有的视死如归,有的乱哭乱叫。边令诚咯咯的笑声在校场回荡:“把乱嚷嚷的先宰了!”
大刀嚓嚓,一阵惨叫声后,没有了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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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8 18:46 | 显示全部楼层
兴奋的边令诚甚至从胡床上站了起来,跑到台边细细观赏。“小勃律人既然那么喜欢拿油泼人,那他们就下油锅吧!咯咯,吐蕃人喜欢填坑,那他们就自己去填吧!”高仙芝手捋胡须,眯着眼睛笑嘻嘻地看着热闹的场面,频频点头。“大将军听说过定百脉么?还有更为有趣的喘不得、突地吼、失魂胆,咯咯,都是当今朝中风行的酷刑,不如分别挑些番子们来挨个耍耍,必定有趣!”
听得边令诚将酷刑如数家珍,周围诸将无不皱眉,即使是砍头眼都不眨的他们,也不由人人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李天郎实在按捺不住,他迈步出列,身边的张达恭抓也抓不住,只有为他捏把汗。李天郎躬身行礼,大声说:“大将军!监军!且听末将一言!”
“大胆!”正在兴头上的边令诚尖声怒喝,“李天郎,谁又叫你出言的!”
“大将军!末将认为虐杀降俘断不可取!”李天郎挺胸直谏,“我大唐巍巍天朝,礼仪之邦,如此做法,一则令西域各国齿冷,二则激残敌死战,实得不偿失!”
“住口!住口!”边令诚气得面红耳赤,指着李天郎大骂,“边夷降将,毛芥小吏,敢对我大唐说三道四,你想死吗!来人哪!拿下!”
高仙芝摆摆手,示意卫士且慢动手,他探出身子,皱着眉头问道:“李校尉,你想犯上吗?”——边令诚“边夷降将”的说法刺激了高仙芝心灵深处的某处疮疤,谁都知道,他的先辈在大唐东征高丽时兵败被俘,后才效于唐朝,也是“边夷降将”。
“不然,请大将军、监军明鉴,我大唐雄师西征小勃律,是为捍我大唐之土,宣我大唐威仪,清小勃律之叛逆,灭吐蕃之贼犯,师出有名,故我军士气高涨,气势如虹,西域诸国皆鼎力相助。如仅为泄愤而杀俘,实为道义所不容,难免有损军心民心,与我天朝正义之师威名相悖……”众将中有人点头,李天郎不管边令诚恼怒变色,继续朗朗而谈,“小勃律自王没谨忙以来,得我大唐封号,岁岁进献方物,可谓小勃律之土也为大唐之土,小勃律之民也即大唐之民,何忍屠戮?且今其王被吐蕃所迫,不得已逆我大唐,其罪另诛,然小勃律为我大唐西门,王师东退,尚仗小勃律设军为我镇关,今杀降俘,必失民心,且激其日益勾结吐蕃,与我大唐离心离德,后患无穷!望大将军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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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9 13:49 | 显示全部楼层
38 一签定生死
“混账东西!”边令诚暴跳如雷,“还敢口出狂言,拿下!拿下!”
左右牙兵将李天郎抓住,李天郎巍然不动,眼睛直看向端坐胡床的高仙芝。
李嗣业干咳一声,站出来说道:“监军御使息怒,李校尉虽出言些许忤逆,但所言也不无道理,这个,干脆饶过小勃律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让他们随军为奴,或付赎金吧!”
“是啊!太宗皇帝东征高丽,血战俘敌必予以厚待释之,先有破百严城后,将所降获之男女及战卒万余人,悉以蔚谕,赐食、赐帛、给粮仗,任其所往;后有安市会战后,将所获大将之下诸酋长三千余人,授以戎秩,士卒则皆跟从,使还平壤。此有其后我朝诸将东征时,高丽将士在其国家‘降敌者死’之严刑下,犹相率而降者甚多,其高明之策破其士气,顺其民心,收其逆意,大将军、监军何不仿效先帝?”岑参小心翼翼地为李天郎打圆场。
“为奴赎金皆由监军负责,如何?”高仙芝显然同意了,为安抚边令诚,开出了条件。
“哼!”边令诚拂袖回到座位,翻着白眼道,“大将军仁慈,咱家有何话说!但这个小校尉狂妄犯上,不施惩戒难以服人!”
“李校尉能征善战,屡立大功,还望监军御使多包涵!”李嗣业说道,“小子诳语之误,大将军自会狠狠责罚!”
“嘿嘿!监军放心,我高仙芝赏罚分明,既然说起,不妨先行宣告,”高仙芝哈哈大笑,“李天郎力护辎重,飞夺危崖,奋救袍泽,大功不可没,现本使晋升其为番兵营右果毅都尉,但今以下犯上,狂妄无以复加,杖责二十,战后责打!责令其做奔袭坦驹岭之前锋,戴罪立功!不得有误,如败,斩!如逃,斩!”
牙兵放开了李天郎,左右众将得悉将登坦驹岭,尽皆响震失色。原来高大将军根本没打算在连云堡前停步,而是要一举攻克小勃律全境。不仅众将,连边令诚都愕然翘舌,众人一时默然。
“吐蕃犯我边境,乃外敌,罪大当诛!”边令诚突然怪叫起来,“他们总非我大唐之民吧!就算太宗先帝,也为断高丽外援,坑诛三千靺鞨(mò  hé,中国古代民族名)降卒以示教训……”
“大将军!”高仙芝挥手让李天郎自退,左右牙兵推他下去。李嗣业和张达恭将他夹了开去,“说什么也没用了,你好歹救了小勃律数千人!”张达恭悄声说,“还要怎的,大将军也要给监军御使面子!”
“不知监军玩过抽签没有?”高仙芝没来头地问边令诚,“想不想玩?”
“切!高大将军消遣我哪?现在玩什么抽签!”边令诚气鼓鼓地说。
“你瞧好,”高仙芝大声传令,“吐蕃降卒每两人一组,各抽长短签,抽得短签者死!长签者活!可自行返家!”
边令诚扁嘴观望,怒气渐平,“生死签?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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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22 10:59 | 显示全部楼层
哭号连连,不多时,抽得长签者在唐军刀剑胁迫下将抽得短签者推至坑中,扒土活埋,惨呼冲天,有忍受不了发狂或反抗者,一一被唐军刀斧手砍杀。高仙芝故意叫在连云堡战斗中失去亲朋好友的士卒担任刽子手,这些人出手辛辣,毫不留情。
“嘭、嘭、嘭——”
随着沙土的填埋,大鼓沉闷雷动,三军随着大鼓慢腾腾的节奏齐声呐喊,降俘闻之破胆,扒土的动作神经质地越来越快。当最后一锹沙土落下后,剩下一半的吐蕃俘虏百感交集,虽然亲手埋葬了自己的战友,但是好歹可以捡一条命回家。李天郎等众将也不由自主地松口气,这样的气氛,实在令人不太愉快。
“好了!就此结束吧!”边令诚意犹未尽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本使回去休息休息!”
“嘿嘿!别急着走啊!”高仙芝诡异地笑了起来,比边令诚的笑声更令人心里发冷,“好戏还没完哪!”
“嗯?大将军还要怎的,杀光他们吗?”边令诚耸耸肩,“你可是刚说放了他们!”
“当然放!军中岂可有戏言!”初升的太阳透过凉棚在高仙芝脸上投下幽暗的阴影,众人看着阴戾沉沉的高仙芝,不知道他将说什么,“但是他们得留下点什么,一只眼睛?或是左手?或是右臂?还是一条腿?我总不能让他们再有机会挽弓拿剑,骑射舞枪,犯我大唐吧?嘿嘿嘿!监军何不亲自到下面为他们挑刑量罚,所谓我为刀俎,其为鱼肉,监军御使亲力亲为,扬我军威,挫敌锐气,岂不美谈!”
边令诚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大将军有你的!高!高!实在有趣!有趣极了!”
两人阴阳怪气的笑声震荡着每个人的耳膜,李天郎脸色发白,这比直接杀这些降俘更厉害,不仅残其肢体,更毁人心智!高仙芝……李天郎觉得五脏一齐收缩,凉气乱窜,脑子里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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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22 18:39 | 显示全部楼层
39太监的诡计
狂风怒号,飞沙走石。
黑云翻滚,乾坤肃杀。
顷刻间,一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劈头盖脸地横扫了整个娑勒川大地,奔腾的雨水在大风中洗刷着沉淀的血污,翻着气泡的黑红色水流汇成小溪,哽咽着流向湍急的娑勒川,没有血色的尸体和残肢在水中泛着令人心悸的苍白……
“八月的小勃律,居然还有这样的大雨。”监军边令诚在连云堡的宫殿里无聊地把玩着手里的一串红玛瑙项链,思忖着该不该把这成色上佳的玩意送给远在长安的高力士,“真是邪门!还说要去翻越坦驹岭,高仙芝这个高丽奴才是不是脑子出毛病了!”
“天使公,这雨来得确实蹊跷,且小人夜观天象,见黑煞星暴涨,阴气漫天,是为大凶也!远征坦驹岭,咳,我怕是凶多吉少啊!”接话的是术士韩履冰,边令诚是个极为迷信的人,又贪念长生之术,走到哪都带着这个号称能未卜先知、神通广大的能人术士。
“哼,反正某家是不去的!”边令诚将玛瑙放下,又从财宝堆里拣出一樽镶嵌明珠的象牙酒杯,放在眼前转来转去地鉴赏,“高仙芝要去自己就去吧,他叫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李天郎去做前锋,嘿,也亏他想得出来!”边令诚似乎想起一件什么事,他停住酒杯歪头想了想,“李天郎?嗯……”他终于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封密诏,那是他在朝廷的大靠山,冠军大将军,右监门大将军,渤海郡公,大唐天宝皇帝身边的近臣高力士亲自遣人交给他的,这个李天郎好像来头不小,天宝皇帝(李隆基)亲自在诏书上叫他严密监视之,要“不可授之权,不可使之归,战于安西,生死天命”。奇怪啊,高公要除掉像李天郎这样的人可以说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可怎么就将他放逐西域充军了之呢?听说当今宰相李林甫也有关于这个李天郎的密信送高仙芝,连安西节度使夫蒙灵察都蒙在鼓里……
边令诚摸着光溜溜的下巴,心里冷笑不已,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搞出什么名堂。高仙芝要去卧冰啮雪爬那个鬼山,就让他去吧,他有兵权嘛,胜了,是爷爷我监军有方,功劳油水不可能没有一份;败了,嘿嘿,那是高仙芝刚愎自用,不听人言,该他倒霉!那个李天郎要是命大还能活着回来,也可以另外找机会收拾他!
“天使,该服金丹了!”韩履冰乖巧地递上丹药和清水,两眼骨碌碌地转动,揣摩着边令诚的心思,“大军远征劳顿,天使为大唐社稷,在塞外日夜操劳,可要多多保重!
小的也只能用这点本事替您老肝脑涂地了!”       
“你倒会拍马屁,”边令诚展颜笑骂道,“你肝脑涂地,看见个死人都筛糠,真要见到肝脑,你还不吓死了过去?”
“我哪有天使公那样的胆魄,亲自监斩那些吐蕃人,当真镇定若闲,豪气干云,非常人所及!”韩履冰愈加把马屁拍个十足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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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23 18:36 | 显示全部楼层
“哼,高仙芝要和我比狠,嘿!拿个李天郎来说事,爷爷总有和他算账的一天!”边令诚仰头服下金丹,顺势躺在了牙床上,满床的金银珠宝簇拥在他身边,闪耀着诡异的光芒。
大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新近为奴的小勃律人在泥泞中心惊胆战地掩埋着遍地的断肢,尚未被冲走的黏稠血污吸引了无数的苍蝇,它们轰叫着舔食着丰盛的大餐。察卓那斯摩嘴里喃喃有词,他在为这些死去的人念颂佛经,超度亡魂。大唐对自己的敌人是毫不手软的,不管他是弱是强,和这样强大凶悍的大国的交手,结局迟早都是悲惨收场。不知道这支拥有“雅罗珊李将军”这样无敌战士的虎狼之师下一步将兵锋指向何处?他们会像今天屠戮吐蕃人一样血洗小勃律吗?他们显然做得出来,尤其是在遭到抵抗后,肯定会施以最严酷的报复……小勃律倾国之兵不过三千,在连云堡就折损近半,况且连勇猛善战的吐蕃精锐在大唐军力碾压之下也是顷刻间便土崩瓦解,那小勃律就是人人皆兵,个个死战,也不可避免地将陷入死亡的深渊之中。察卓那斯摩痛苦地长吁一口气,旁边有小勃律人哇哇地呕吐起来……
胜利是任何人都渴望的,胜利的喜悦冲淡了所有人心中的血腥和哀愁,因此,心事重重的李天郎在胜利的欢腾中也不禁轻松了许多。战功显赫的西凉团正式整编入安西军,接受了精良的武器和丰厚的赏赐,士气大振。但是近四百人的部队,在几经苦战之后,只剩下了二百二十三名肢体雄健、身心疲惫的战士。李天郎率部受命与贺娄余润的番兵营联合作战,崇尚勇士的西域豪杰们对这些汉人战士的到来表示了极有分寸的尊敬。
在安西四镇中,番兵历来是非正规的辅助部队,他们大多来自突厥、铁勒、回纥、吐谷浑、契丹、党项等胡族,且又分属极为驳杂的种姓,既有志愿从军的,也有战败归降的,既有姓阿史那的突厥贵族,也有名不见经传的胡人散骑。经过长年的征战,这些人和应召而来的疏勒驻军,或者跟随唐军作战的葛逻禄、五识匿国军队不同,他们已经没有了固定的归属,也彻底荒废了田园牧耕,完全变成了专为大唐征战的打手,每次战争的劫掠就是对他们作战的奖赏,他们以战争为生,也因战争而死。人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士,个个都是冷酷无情的杀手,骑射是他们的强项,勇猛是他们的专长。但是他们的军纪、装备和训练均不及大唐安西都护府的兵士,整体作战力更是无法和安西军这样的汉军精锐比肩,这也是唐军在与无数胡族作战时往往能以少胜多,席卷西域辽阔疆域的重要原因。番兵也因此常被汉军轻视,尽管他们在历次作战中表现不凡,但委实被当作下等士卒,比当初的西凉团还惨,可以说是大唐帝国廉价的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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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24 18:06 | 显示全部楼层
40 深夜密谈
大唐军营,营火辉煌,酒香四溢,成千上万的篝火烘烤着无数的牛羊,将士们豪迈的喧哗彻夜不息。李天郎和马大元、赵陵却在帐中愁眉深锁,高大将军居然叫他们做翻越坦驹岭的前锋,这显然是继勒令攀登通天崖之后又一九死一生的任务。
“我一时不忍,倒连累众弟兄了,”李天郎长叹一声,“大家随我出生入死,我却屡屡陷众人于绝境,叫我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弟兄!这个什么鸟都尉,要来何用!”
“将军何必如此灰心,这可不是你的风格!”马大元满不在乎地喝了一大口酒,“将军在高大将军面前冒死谏言,救得连云堡数千性命,这等胆魄,军中几人能有?
将军远见,我等粗人也是不懂,但却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说,将军带领我们冲锋陷阵,立下赫赫战功,使得众兄弟,包括阵亡诸兄弟,个个都有极为丰厚的赏赐,军中哪个人现在还敢小看我西凉健儿?如果不是跟着都尉您,我们死了也就埋没在三尺黄沙之间,哪有这么痛快!”
“就是!”赵陵抹抹油腻腻的嘴,激动地挥舞着手里的半截腿肉,“高大将军要差我们翻越雪山,虽说雪山险恶,众弟兄谁人又说个怕字?通天崖我们都拿下了,我不信我们不能踏平那雪山!再说了,”赵陵狠狠地咬了一口肉,满嘴流油地说,“军令如山!反正不去也得去,不如亡命一博,那怎么说的,都尉,你常说的那个?对,置于死地而后生!”
“都尉,弟兄们下面的事你放心,有我们和赵陵在,倒是您,”马大元眼里涌出湿润的目光,“高大将军一次又一次地为难你,如今又开罪于那个宦官,加上番兵营的混乱,你可是步步艰难,面面险恶啊!”
“马哥担心什么番子,谁他娘的敢不听李校尉号令,我先一箭射穿他的脑门!”赵陵将一块碎骨像射箭一样吐进篝火里,引得“风雷”“电策”不满地呜呜不已,马大元随手扔过去一块羊腿,两头巨獒立刻住嘴毫不客气地大嚼特嚼,“谅他们也不敢!”
李天郎勉强笑笑,端起了酒杯:“好了!大家伙不说这个!来!干!”“干!”
“干!要死也先喝个痛快!”       
酒过三巡,马大元和赵陵醺然告退,帐篷里只剩下了李天郎,他斜坐在马鞍上,一手端酒,一手用引火的树枝在地上画坦驹岭的地图。下午张达恭和贺娄余润带来了一张地图,三个人还在一起研究了半天,却也没有个眉目。虽然前进路线大致确定,方向也一目了然,但神秘雪山上的路线和地势却无人知晓,真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帐门外有人说话,李天郎定神细听,是岑参,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正思量间,岑参已经微笑着掀开了门帘:“李都尉果然未眠!”李天郎止住跃跃欲上的巨獒,连忙站起身来相迎。岑参扫视了一下四周,又看看衣甲未脱的李天郎,脸上浮现出心领神会的笑意:“看来高大将军确有先见之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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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25 10:34 | 显示全部楼层
“岑参军说笑了,将赴险境,何人得以安睡!大将军预料,未见高明!”李天郎索性放开胆子说话。
岑参先是一愣,随即哈哈一笑:“李都尉倒是快人快语,怪不得招人横目,不过……”他一指地下李天郎画的地图,“大将军说李天郎不是个束手待毙的人,也不会吓得寝食难安,他一定费尽心力在想怎么取得一次奇妙的胜利……嘿嘿!”
李天郎冲岑参一拱手:“岑参军别卖关子,高大将军叫使君传什么话于李天郎?”
“说对一半,我是来传话的,但是那话得高大将军自己给你讲!”
李天郎瞳孔登时缩小:“大将军要见我?现在?”
“没错!他要见你,就现在!”
高仙芝的帅帐极为华丽,每一样东西都是西域里最为华丽的,十多盏粗如胳膊的蜡烛将大帐映得如同白昼,各种闪亮的东西都在火光映照下争先恐后地炫耀着自己不同的色彩——波斯的琉璃,扬州的刺绣,大食的金器,和阗的玉饰……踩在地上的羊毛毡毯,肯定也是产自以精美毡毯闻名整个河中和西域的疏勒,软绵绵的羊毛,绒厚而细腻,站在上面,一种令人酥软的温暖从脚底直贯向头顶。李天郎看见身着锦袍的高仙芝背对着他,正仔细地看着那幅全西域最大也肯定是最为详尽的疆域全图。大帐里除了高仙芝和李天郎再没有其他人,显得尤为寂静,除了自己的呼吸,李天郎只听见烛火偶尔的轻轻爆响,他不由自主屏紧了呼吸,每次在高仙芝面前,他都有说不出的紧张,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恐惧,尽管他很不愿意承认。
“来了?”像是鼻子里哼出的声音。
“末将李天郎参见大将军!”李天郎尽量使自己的声音稳健平和。
“用不着那么大声,李都尉……”高仙芝慢慢地转过身,在红锦缎面胡床上缓缓坐下,“现在该叫你什么呢?磐石都尉?雅罗珊将军?秋津兵卫?还是……”高仙芝似乎若有所思地举起了琉璃酒瓶,杯盏相击发出脆耳的轻响,“该称你为什么王殿下?”
李天郎浑身骤然发硬,他早该想到,凭高仙芝的地位和精明,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来龙去脉……
“大将军……”李天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大将军神目如电,运筹帷幄,想来知道该怎么称呼卑职。”他顿了顿,拼命稳住自己的思绪,高仙芝,你到底想干吗?“现在这里只有唐军小吏李天郎,以后永远都是李天郎,至于以前是什么,我已经完全忘却了……”
高仙芝浅浅地抿了口酒,眯眼看着局促不安的李天郎,心里微微一笑。“忘却?你能忘却?哼,就算你能忘却,很多人都不会忘却。想我年少便跟随父亲至安西戍边,几十年效命朝廷,可谓长于大唐,功成名就于大唐,大唐对我来说就是扎根的故乡,天宝皇帝爷就是我心中最刻骨铭心的天子,我的记忆里早就没有了高丽,只有号令天下的大唐!我发誓将为大唐永霸西域的大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高仙芝没有再看李天郎,眼神变得悠远飘渺,脸色居然因激动而微微泛红,但是很快他就重新冷却下来,目光又刀锋般落在了李天郎脸上,“但是,很多人都没有忘记我是高丽人!嘿嘿!嘿嘿!你说谁会忘却?”浑身的血液咝咝作响,李天郎直视着端坐面前的高仙芝,感受到了对方莫名的悲哀与孤寂,在狂傲自负的后面,还有一个挣扎的高仙芝,天哪,没想到这个高高在上的统兵大将军居然和自己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他也许可以靠努力改变他被讽“边夷降将”的宿命,而且似乎做到了,至少在很多方面做到了,可是他依旧不能摆脱,可自己呢,高仙芝尚且做不到,那自己也许更没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宿命了,大唐,大唐!你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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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26 18:49 | 显示全部楼层
41高仙芝还未开战先留一手
“长风飞兮旌旗扬,大角吹兮砺刀枪……”
成千上万的唐军士兵一起用刀剑敲打着盾牌,用长枪跺着地面,和着整齐划一的节奏,齐声高唱《大角歌》。
今天,是大军开拔的日子。
从安西军里挑出的六千劲卒在震天的号角声中,高唱《大角歌》开始拔营向坦驹岭挺进。他们不知道,最前锋的西凉团在凌晨就已经启程了。边令诚和一干文官站在连云堡城楼上遥遥为大军送行,城里留下了三千羸弱和养伤的士卒,张达恭率领五百玄甲军留守并节制所有留守驻军,看着旌旗翻卷的行军队伍,站在边令诚身边的张达恭心里五味翻涌:高仙芝大将军令别将段秀实为右路军主将,令其和赵崇玭、贾崇璀等人率四镇三千大军强渡娑勒川,由赤佛堂大路进军孽多城;而他自己居然亲自带领
左路军去翻越路途险恶的坦驹岭,作为安西副节度使、安西军统帅,至于去冒这样的风险吗?本来以为拿下连云堡就会凯旋班师,没想到高大将军会决定继续征伐,要大军不顾疲惫远途奔袭,一举征服小勃律,彻底解决安西西部门户的忧患,天哪,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野心!替朝廷卖命卖到这个份上,安西几人可以比肩?他这样是要做给谁看啊?
张达恭不露声色地叹口气,偷眼看看在城楼上悠闲观军的边令诚,这个没#请文明用语#的老狐狸,倒真会替自己打算,居然声称要镇守连云堡,确保大军后路。诚然,前几天斥候抓到几个吐蕃奸细,说吐蕃安西讨击使、当朝驸马韦•云丹才让率领万人大军正星夜驰援小勃律,但就算他们能够及时赶到孽多城,那离连云堡也有十万八千里,更别说威胁到大军的后路,宦官的话完全是托词,再说,翻越坦驹岭的人马,为轻装疾进,每人勒令只携带三天口粮,三天过不了岭,绝对是死路一条,到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后路,难道狗宦官还会突发善心去送饭不成!去他娘的!他不落井下石逃之夭夭就不错了!
昨晚高大将军召见了封常清和张达恭,密令他们严密镇守连云堡,言下之意,就是要看住老奸巨猾的边令诚,如果有远征有什么闪失,一是要确保接应,二是防止边令诚搞手脚。
“一荣俱荣,一毁俱毁”,高仙芝一字一顿地对封、张二人说道,“死也要找个垫背的!”
张达恭想到这,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边令诚固然耍滑免去了征战之险,但高大将军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处处留了一手,同时将这个意思告诉两个人,本来就高明得很啊!看来自己也不可避免成了官场争斗的过河卒啊!混迹官场可比战场厮杀凶险万倍,多少才高八斗、功勋卓著的文臣武将莫名其妙地死在官场上……
刚才边令诚叫人送来了一樽镏金银香炉,还请晚上赴宴喝酒,笼络之心昭然,不知道封常清那边怎么样?唉!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这些个宦官可惹不得啊,连高大将军也上蹿下跳地和高力士攀交情,我等边关小将,哪里还能左右自己!早知道不如积极请战,去沙场杀个痛快!至少也可像那个本来名不见经传的李天郎一样建功立业,扬名立万!一想到这,张达恭愈发憋闷,索性走下城楼巡视去了。
青山葱绿,水草丰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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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26 18:49 | 显示全部楼层
西凉团从连云堡出发,在初起的阳光中沿着河谷向坦驹岭挺进,一路上风景绮丽,美丽如画,飞禽走兽频频出没,引得“风雷”“电策”四下欢叫追猎,经常从树林草丛中驱赶出一群群不知名的飞鸟和惊慌奔逃的黄羊野兔。这样安逸的境界,以至于使所有的人都产生了错觉:坦驹岭有传说的那么可怕吗?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赵陵咕哝起来:“娘的,你看这光景,哪有那么艰险,该不是小勃律人见识短浅,瞎吓唬人的吧?”他满腹疑惑地看看身边那个叫察卓那斯摩的小勃律人,察卓那斯摩满脸浓密的胡须脸虔诚地仰望着前方若隐若现的皑皑雪山,嘴里念念有词。这浑身是毛的家伙还和李都尉讨价还价,他保证带大军翻越坦驹岭到孽多城,但此后事宜一概不理,还要求不杀岭下阿弩越城一人,说什么那是他家乡所在,城主是他什么亲戚!切!一个降俘还挑三拣四!李都尉也是,居然一口答应!切!
“都尉,过了这苏瓦那河谷,地势会陡然变得艰险万分,山路崎岖倒也罢了,那山上积雪终年不化,是为千年万年的冰川,四处冰丘起伏,冰塔林立,冰崖似墙,裂缝如网,还有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暗流,稍不留神,便会丧身冰雪,尸骨无存,多少年来,不知有多少人埋没于此,小勃律人称之为神圣的雪瓦苏尔,对其敬畏有加……”杜环扬鞭一一对李天郎详解,“我也只走过一次,那是五年前的事了,事过境迁,也不知地形变化几何?委实有点把握不定!唉,当我下山来到这里,见此风和日丽,沃野青山,几乎泣极瘫倒,方才体会为何这里叫苏瓦那——意思是金色的河谷!”他们的谈话被小勃律人齐声的唱诵所打断,包括领头的察卓那斯摩在内,十名随行的小勃律人在即将走出苏瓦那河谷时,一起虔诚地唱起什么歌来。“他们在歌颂山神雪瓦苏尔,乞求他允许我们安全越过他的肩膀”杜环解释说,“上天保佑,天气一直晴朗如斯……都尉,我们选的季节不错,但也是最后能通过坦驹岭的时节,山上不刮风则已,一旦刮风,转瞬便会风雪大作,不仅顷刻奇寒彻骨,同时伸手不见五指,当真九死一生!”杜环摇头咋舌,似乎又看到那样可怕的景象,“走坦驹岭,四天即可到达阿弩越城,与丝绸之路相接,那里距孽多城不过六十里,是最为捷近的道路,尽管如此,走的人也不多,大多数都会选择走赤佛堂大路,尽管要二十多天,但总比送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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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2 17:29 | 显示全部楼层
42 夺命坦驹岭
小勃律人的歌声在河谷中飘荡,当前军大旗一走出河谷,小勃律人一齐戛然住口,全部敛神屏气,默默提缰疾走。察卓那斯摩回头小声对李天郎说:“请将军严令众人不得发声,只管疾行,我们正在走近山神的脚跟,不得喧哗,亵渎神灵……万万小心!”“娘的,放屁都不行么!”赵陵怪叫道,引得所有的小勃律人冲他怒目而视,赵陵毫不示弱地瞪大眼睛和十双眼睛对视,“娘的,不服么!”“好了!赵陵!传令噤声!否则军法从事!”李天郎扬手止住赵陵,“立刻传令!小声点!”赵陵喉头“咕”的一声,不知吞下多少骂娘操爹的粗话,龇牙咧嘴地传令去了。
正如杜环所说,一出苏瓦那河谷,山势陡变,草木稀疏,到处都是裸露的青黑色岩石,也看不见什么活物。天空中虽然阳光刺眼,但除了高高的几只秃鹫,连鸟都见不到几只,确和生机盎然的金色河谷截然不同。崎岖的山脚下遍地砾石,不断有马匹滑蹄嘶鸣,从山口吹来阵阵冷风,带来一片冰凉的肃杀气息,难道雪瓦苏尔不喜欢这些外来的冒犯者?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裹紧了衣服,刚才轻松的心情也渐渐沉重起来,连一直兴奋不已的“风雷”“电策”也老老实实地紧紧跟随在李天郎身边。
“将军请看!前面就是坦驹岭!”不用杜环说,李天郎已经看见了映衬在湛蓝天空里的皑皑雪峰,洁白的冰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犹如粉雕玉琢一般,使人顿生敬畏。一重一重的山峰,如忠诚的卫士紧紧簇拥着最高的山峰,组成了一道高不可及的雄浑战阵。“到正午时分,我们将到达雪线,那才是真正艰难跋涉的开始!”杜环咝咝地抽着凉气,看着察卓那斯摩带领两个最健壮的小勃律人走在最前面,骂骂咧咧的赵陵一步不落地跟着他们,叫赵陵监视他们是有原因的,如果小勃律人耍什么花招,即使他们动作再快,也快不过赵陵的利箭。
李天郎勒住战马,神色凝重地眺望着高耸的雪山,又回头看看闷头行军的部下,眼光扫过马鞍处捆扎的行囊,那里面是高仙芝叫人送来的水貂皮大氅,据说还是安国国王送高仙芝的礼物。李天郎心情复杂地看着它,高大将军将如此珍贵的礼品转赠给他,不知有几分真情、几分诚意?他一直不想穿上它,总觉得一旦穿上它,一定会觉得高仙芝的手掌紧紧地握住你,让你喘不过气来……李天郎咬咬牙,在马上挺挺腰,竭力将那丝不寒而栗的感觉驱走。正在此时,队尾传来马大元一声短促的号角,那表示西凉团所有的人马都进入了坦驹岭。李天郎敛定心神,轻轻一夹马腹,重新奔向队伍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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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2 17:29 | 显示全部楼层
坦驹岭,我来了!
一步步的攀登,随着高度越来越高,人们的喘息也越来越粗重,不少人觉得口干舌燥,肌肉僵硬,脑袋发蒙,刚健的脚步也愈发迟滞起来。
第一簇冰雪出现在众人面前,虽由此往上,极目之处尽是皑皑白雪,不知冰封了千年万年。
李天郎跳下战马,走近离他最近的一堆雪,轻抓一把,放进嘴里,纯凉的感觉从舌尖沿着喉咙滚落到胃里,随之渗透到四肢百骸,精神为之一振。再往上行,就是一片冰雪的世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孤寂而高傲的白色,令人凛然的苍白……
“传令休息!抓紧时间吃东西!喂好牲口!”时间已经到正午了,为准备冲刺,应该休息一下了,“各伙做好踏雪准备!”照杜环和察卓那斯摩的建议,攀登坦驹岭的每个人都准备了御寒的衣物、绳索和雪鞋。每伙士卒之间都用腰间捆扎的绳索相连,以便相互照应。气喘吁吁的士兵们围坐在一起,开始啃吃各自携带的干粮,累得话都懒得说。牲口们嘴上套着食袋,咀嚼着自己的草料,疲惫的肌肉在寒风中阵阵发抖。迄今为止,还算顺利,天气也没有恶化,就是那冰雪反射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不时吹来的风扑在脸上如刀刮一般,好多人都学着小勃律人的样子用手里能找到的布料扎起了头巾,将脸和头包得严严实实。
“娘的,咋就觉得气不够用呢?明明太阳当空,还觉得寒气袭人,现在到底是盛夏六月啊,邪门!”压阵的马大元气喘如牛地从后面赶上来,向李天郎报告已为后继部队留下了路标。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下,掏出水囊咕咕地喝水,“唉,怎么喝也不解渴,老觉得嗓子疼!”
“这里离天更近了,自然呼气不足,”杜环舔舔开始干裂的嘴唇,“我们已经够走运的了,现在一切还算正常,我担心的是前面的冰川,那才艰难,我们一定要在天黑前通过冰塔山口,再花明天整一天时间通过雪瓦苏尔冰川……”
“冰川有多长?”李天郎问道,“一整天能行吗?”
“大约十余里,非常难走,有些地方根本不能骑马,加上地势极高,大家伙体力将严重消耗,如果运气好,天气晴朗,一天还行,要是遇上大风冰雹,那就不好说了!”
“十余里就要走一天!”马大元惊呼道,“比我们翻葱岭还难!”不过经过这大半天的艰难跋涉,大家对以后的艰险路途不再怀疑。
“好吧,我们趁天气良好,先竭尽全力赶路,能多快就走多快,要是不能骑马,就弃马步行!”李天郎叉腰站立,看着这恐怖摄人的冰雪世界,但愿能一切如意!赵陵好奇地从一处冰崖上掰下一根长长的冰柱,半透明的冰柱好像一把冰凝而成的宝剑,森森地冒着寒气,阳光照在上面,衍射出七彩的光。“这倒好玩!”赵陵自言自语地说,不由得童心大起,“不知道能不能拿来当箭?”他试探着将冰柱搭上弓箭,张弓往冰崖射去,冰柱飞射而上,哗啦啦震下一大堆冰凌雪团,砸得赵陵哇哇叫。“哈哈哈!”小勃律人一起大笑起来,幸灾乐祸地看着满脸冰雪的赵陵狼狈不堪地跑离冰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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